程之卓抬眸看他,目光深如幽潭,不知道底下是否有暗流涌动。见状尤敬尧继续说:如果对面已经察觉或者,早就有所防备,那么咱们是否也该早做准备?
你怀疑是他们自导自演,想栽赃何氏?程之卓这么说,不仅是因为曾绍,毕竟化工厂之前就有庄建淮借壳掌控的部分股份。
听罢尤敬尧搓了搓手,程总,我说句实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四年过去,曾绍接替庄建淮,在业内的风评可并没有那么好。
既然尤敬尧已经摆脱庄氏,现在又站在对立面,对于前东家,他自问就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那么爆炸案牵连曾绍,究竟是庄建淮虎毒食子,还是曾绍自己也不清白,这些都不是没可能。
程之卓眼眸低垂,听罢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敌不动我不动,就算他们要栽赃,也得先等他们的后招,这事刚起头,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我明白了。
说完尤敬尧出门,正碰上秘书段克渊来送文件,他看着尤敬尧关上门,冷不防道:
火是我放的。
程之卓猛然抬头,只见段克渊淡淡道:因为它和顾氏有合作。
这话说得实在太坦然,以至于程之卓也愣了下,但很快他板起脸沉声道:还记得你当时投靠到我这儿,是怎么说的?
即便是血海深仇,在时机成熟之前,一切也都要听你的,段克渊垂下头,对不起,我只是气不过,想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反正你本来就讨厌赵恺,如果赵恺真关在里面,能诈出来最好,即便没成功,也能叫他吃点苦头只是我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程之卓不由心下一沉,盯着段克渊道:这样沉不住气,何氏这座庙对顾二少而言,恐怕太小了。
我,段克渊猛然抬眼,跪着上前抓住程之卓的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四年前元旦,段克渊被褚明伦带回华城,后来褚明晟偷放段克渊跑出来,他奄奄一息倒在程之卓家小区外,也是这么抓着程之卓的腿。程之卓捡他回家,听他说起身世,这才知道他就是顾氏集团的二少爷顾胜卿。当年大少顾胜朝忌惮受宠的亲弟弟,借沈氏之手弄丢人,于是天之骄子的顾胜卿沦落成为断手的乞丐段克渊,过了二十余年非人的日子。
程之卓印象深刻,当时段克渊眼中满是仇恨,满心想的也只有复仇。
既然是无辜受害,既然都是复仇,程之卓觉得彼此做个伴也好。可现在他却有点后悔,因为报仇不是一日之功,段克渊太心急,日后说不准还要捅出更大的篓子。
今天道歉,明天接着犯错,然后周而复始?程之卓撤了腿,何氏并非我私有,更不是你顾二少的手中刀。
段克渊早红了眼睛,新接的右手在地上想攥也攥不紧,他声音哽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这副样子我见犹怜,可程之卓身处何氏的地盘,周围没几个属于他自己的心腹,能让他相信的人并不在这里。只是现在就让段克渊走,万一撞上曾绍,提前暴露真实身份,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人已经救了,现在后悔不上不下。碍于前世对这个段克渊,程之卓也并没有印象,只知道顾二少走失大约是在秦曼华绑架案的一年后,毕竟庄氏也好何氏也罢,都还远远够不上顾氏,即便段克渊对一些细节描述足够准确,程之卓也始终持怀疑态度,可惜暂时还没法验证真假。
良久,程之卓叹了口气,我能信你吗?
段克渊眼睛一亮,手臂一横揩掉眼泪,一次,只要一次!
那这几天你就呆在公司,程之卓道:警方出通告之前哪儿都别去。
段克渊:好,我哪里也不去!
出去做事。
程之卓挥退段克渊,办公室门关上,举目一片空荡,又独剩他一个人。程之卓眼看白云遮蔽太阳,没一会儿,太阳又从其间挣脱,不禁回想起刚才尤敬尧的话。
倒不是尤敬尧危言耸听,这几年曾总威名在外,风评确实不好,不仅性格极难琢磨,就拿井亭化工厂为例,就算之前厂子出过人命,其实还不至于贬值成烂在地里的白菜价,这正是拜曾绍所赐,他让人拿废水排放做文章连番打压,逼得化工厂几乎倒闭,董事长锒铛入狱,这才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成功。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没有底线,当初庄希文以为这是因人而异,这是本性使然。
但也许曾绍真的变了,就像程之卓也不再是从前的庄希文。
第二天,张霆早早候在警察局门口,他接到消息,警方对曾绍的调查询问已经结束,他一见到曾绍出来,连忙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