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要将鸟笼递过来,但只是站在远处望,没有靠近。
祝欲还看见过爹娘,听见爹娘叫他的名字,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每每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祝欲都张口想说点什么,或是伸出手去。但青白的枝桠像藤蔓一样将他包裹住,他只能透过细小的缝隙看见有人走过。
他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好像不是他的了。
他也抬不起手,他的手指像是断掉了,不像是他的手。
三日,从他面前经过的人一日比一日少,祝家也变得空空荡荡的,像一座安静又巨大的坟墓。
他也像是这座坟墓里的孤魂野鬼。
安息吧……
似乎有个声音这么说。
交给我吧,你的一切。
蛊惑一样的声音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闭上眼吧,我来成为你,我就是你。
……
他感到心力交瘁,一度想要闭上眼睡过去,可另一道声音却说——
别睡。睁开眼。
你要醒着。
你必须记得你是谁。
他不明白这些话,他几乎已经无法思考,脑子里浆糊一样,空白又混乱。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
他应该醒着。
他必须醒着。
所以他始终睁着眼,起初眼睛会感到酸涩,后来就麻木得没有知觉,只靠一股意念撑着。
宛如一个死不瞑目的人。
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或是将要死了。可他终究不甘心。
三日的时间漫长得像是三百年。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有人死了,死得连骨头也不剩。
他看见一个女人捧着一个男人的脑袋啃咬,先是连头皮带肉咬掉了一块,嚼碎咽下去,而后,脑汁和鲜红的血流了满地。继而,女人又扯着那颗脑袋的头发,吃掉了两只眼睛,吃得满嘴赤红。
祝欲甚至恍惚间听见了眼球和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虽然男人只剩下一个脑袋,虽然这个脑袋已经被吃了一半,但他好像还活着,脖子下淌着血,嘴唇竟然在动,像是想说些什么。
女人的背影很眼熟,但祝欲想不起来是谁,那颗脑袋被吃掉的脸也很眼熟,祝欲也想不起来是谁。
从这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爹娘的身影了。
这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像是一场噩梦,但他竟丝毫不觉得害怕。
他以为这场梦永无止境。直到三日后的夜里,他看见了火光。
那火光奇亮无比,泛着一层浅浅的青色,似鬼火一般,在夜风里漂浮摇曳,晃得人心惊。
“祝欲。”
忽然,祝欲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出招立刻缩小成原样回到手腕,没了东西包裹支撑身体,祝欲整个人往前栽在来人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微微冷冽的风雪味,并不刺人,反而令他心安。
“上仙?”祝欲仰起头,语气里带着疑惑。
“我……”他感觉自己突然清醒了,但身体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临到头问了句最没用的,“你怎么来了?”
宣业眸光垂落,看见祝欲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他没回答祝欲的问题,只问:“你还能动吗?”
经这么一问,祝欲这才发现他们此刻还“抱”在一起。
就是姿势实在有些怪异,甚至不能称之为“抱”。
他四肢都酸软得厉害,像个关节被卸掉的木偶人一样倒在宣业怀里,宣业也仅仅是握着他的手臂,让他不至于栽在地上。
“能动,但好像没什么力气。”祝欲说。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抽干了,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正要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感到两根手指贴在了自己颈间的皮肤上。
带着凉意的手指按在他颈上,力度不重,却不知怎地让他整个人一僵,颈间那一片连着耳下都跟着烫起来。
他紧抿着唇,把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倒像是指着那两根手指能多贴会儿似的。
但是没能如愿,很快宣业便收回手,拉着他往廊下跑,拐了个弯藏进屋子后面。
是的,藏。
祝欲自己也很惊奇,他居然会用“藏”来形容一位仙。
仙向来磊落坦荡,更何况宣业不是个藏着掖着的性子。但祝欲刚往外面探了探脑袋,就被宣业给捉了回来。
他确信宣业在刻意躲藏。
祝欲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四肢已经恢复了力气。他瞬间想明白方才贴在颈间的手指是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