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表是十一月底某场拍卖会上的拍品,她原想拍来送乔闻川,但价格翻了几番后不太值当。也就是说,她回国前几天,程澈就在柏林。
不对,拍卖会不一定本人到场,他应该没去,不然他一开口,她就能听出他的声音。
脑子晕乎乎的,在去和没去两种想法之间反复横跳,她端起酒杯一口闷。
刨什么根问什么底,去或没去,关她什么事?
柏林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指不定他知道白莲花去柏林新国家美术馆看秀,特意飞过去见面呢。
这样想着,商毓凝又灌了两杯酒,彻底醉死过去。
程澈赶来接人时,闺蜜俩呈麻花状抱在一起。
眼见商毓凝撅嘴亲乔诗浅,程澈立刻伸手去挡。
乔诗浅迷迷糊糊睁眼,目光沿他手臂攀上脸,好闺蜜和第三者对视,分外眼红。
“你来干什么?”
“接我老婆回家。”
“呵呵,你老婆?”
“乔小姐,你醉了。”
程澈扶着商毓凝胳膊,尝试把她从乔诗浅身上撕下。
商毓凝不肯撒手,他稍微用点蛮力,反被打了一耳光。
“看见没?你算什么东西!”乔诗浅放声大笑。
“瑾逸,把乔诗浅拖开!”
四人拉扯许久,程澈终于把商毓凝送上车。
大小姐喝醉了公主病更重,上车怕王冠掉不肯低头,下车怕沾晦气不肯落脚,程澈被她闹得没脾气,直接打横抱起带上楼。
她发丝中混杂着浓郁古龙水香味,他路过那堆小明星时闻到过。
“程澄,给我倒酒。”
“叫谁?”
商毓凝撑开眼皮,一双狐狸眼直直凝望他,傻笑。
“嗯哼,是你啊。”
“我是谁。”
这是哲学基本问题。
她信手拈来,“我是商毓凝,我从来钱江来,要到他心里去。”
他又问:“他是谁?”
“他是亚瑟呃……”
“叔本华。”
“他说,生命是一团欲望,得不到就痛苦,得到了,就空虚。”
“他的心好复杂,我不懂他,不懂他。”
商毓凝醉得不省人事,从叔本华骂到马克思,从教授骂到禽兽。
骂来骂去,骂到他头上。
程澈将怨气冲天的女人丢上床,正准备去煮醒酒汤,蓦地被一双手环住腰身生拉硬拽,冷不防摔在她身旁。
“别走,我难受。”
脸埋进胸膛一瞬间,绵绵呼吸穿透衬衫孔隙,自心口生出的酥麻感,迅速蔓延全身。
程澈倒吸一口凉气,钳住她下巴,“看清楚了,我是谁。”
她攀着他后背支起上半身,轻碰唇角,“帅哥。”
“帅哥?随便一个帅哥就往床上带,那程煜澄算什么?你们那一年又算什么?”
醉鬼扭着腰肢娇嗔:“程煜澄不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
“我们那一年,算合法的……”
“炮友。”
第9章关灯
窗户没关紧,风挟着晶莹斑点窸窸窣窣。
外面落的不知是雨,还是雪。
若是雪,此时该是寒冬腊月,程煜澄穿越柏林大雪,献她玫瑰的那一夜。
那夜暴雪封路,小楼灯火无眠。
飘窗里,一张小方桌,一份奶酪面包,一杯啤酒。
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看雪,看日与夜更迭。
从橘调,到蓝调,至夜幕深深。
整座柏林城,铺天盖地的白,漫天雪花飞舞,盘旋,轻轻地,抚摸行人的伞。
院外小路只有一串浅浅的脚印,是她去超市买面包和啤酒留下的。
雪太大,最近的超市都不营业,她走出五百米才看见一家即将打烊的小超市。
走回到家,脚趾头都冻僵了。
脱下靴子和通红的脚趾对望,她突然很想哭。
独居的日子,既孤独,又凄苦。
在柏林唯一的亲人——爸爸,不住在这里,他和新女友同居了,在妈妈死后的第四个月。
名义上的丈夫程煜澄,也不住在这,他每个月飞来看她一次。
时间不固定,有时月初,有时月中,有时月末,看他工作和行程安排。
时长也不一定,有时待一天,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凑合,有时留两天,住在附近酒店,若有三天空闲,他就会带她外出旅游。
十二月初她生日,程煜澄已经来过一次,商毓凝完全没料到,他那夜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