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绮亭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不会失言。
“那你先等一会。”
说完,周悯走到墙角边,打开了放在那里的行李箱,准备给周绮亭拿件厚一点的外套先披上,而她也需要把自己身上这件沾满烟酒味的外套换掉。
在周悯转过身之后,周绮亭原本从容的表情有些难以维持,隐隐的头疼让她眉心微蹙,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在周悯回过头之前整理好了状态。
正在翻着行李箱的周悯有些为难,因为她发现,除了身上这件,自己只剩下一件厚外套了,犹豫片刻后,她脱下了身上的脏外套,给自己套了件卫衣后,拿起刚翻出来的那件干净外套递给周绮亭。
“你穿得太少了,先披件衣服再出去。”
意料之中,周绮亭没有接过周悯递过来的外套,反而伸手拈了拈她的身上那两件薄得可怜的衣物,眼神带着疑问看向她。
见周悯撇了撇嘴后就移开视线不说话,递外套的手也一直不放下,周绮亭失笑,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酒店有暖气,车上应该也有,还是你穿吧。”
说罢,她拉开门,先一步走出去,也不怕周悯食言直接把门关上,站在门外静静等着周悯出来。
周悯察觉到周绮亭神色有些疲倦,走出门后,没有问过她的意愿,一声不吭地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不给她更多拒绝的机会,径直走上楼梯。
“谢谢你。”
周绮亭轻声道谢,不紧不慢地跟在周悯身后,周悯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调整着步伐。
虽然是清晨,但还没到上班时间,街上的人并不多,周悯和周绮亭走到路边站定,问到酒店地址,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一辆专车。
等车的那几分钟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并肩站着,中间隔着些距离,周悯余光看到周绮亭垂眸看着地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悯也短暂思考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起来,周绮亭并不打算因为自己说的话就轻易离开。
但按照周悯对周绮亭的了解,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细想之下,周悯觉得自己再次被抓回去的概率很大。
周绮亭的保镖会不会已经埋伏在酒店门口,就等着自己进圈套了?
如果这次真的只是普普通通地把周绮亭送回去,那自己过后要不要先暂时换个地方躲起来?
周悯开始思考起两种可能之下的应对方案,唯独没有打算回到周绮亭身边。
周羲和当年说得对,周悯不仅配不上周绮亭,戴罪的身份也确实会给周绮亭带去不好的影响。
就算不用旁人点明,周悯也一直都很清楚,即使没有得知陈恕犯下的事,她也还是会顺势离开周绮亭。
自己真的有周绮亭说的那么重要吗?哪怕有,又真的是不可取替的吗?
周悯知道,以周绮亭的身份与魅力,恐怕只要招招手,便总会有人前仆后继地为她赴汤蹈火,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罢了。
只是她们两人的命运错误地产生了交汇,从而延展出了错误的感情。
这于周悯原本惨痛的人生而言,是命运的馈赠,可于周绮亭原本顺遂的人生而言,则是命运的戏弄了。
就好像……就好像趟过泥淖的流浪狗,误闯进堂皇的宫殿,享受到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优待,却留下了满地的脏污。
如果换做别的狗,或许会更值得这份珍重吧。
如果换做是别人,或许会有更圆满的结局呢。
车辆在两人面前缓缓停稳,周悯敛下情绪,先一步上前拉开了车门,示意周绮亭先上车。
周绮亭没有推脱,却扯住了周悯的衣角,让她跟自己一起坐在后座。
原本打算坐在副驾的周悯被预判到想法,只好坐到了周绮亭身旁,替她和自己系好安全带。
车辆平稳驶出,周绮亭捞过周悯的手,紧紧攥住,一起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低头轻轻靠在她肩上。
周悯先是一愣,随后便顺从地调整坐姿,让周绮亭靠起来舒服一些,视线却只敢落在车窗外变换的街景。
多穿衣服还是有用的。周悯能感觉到,周绮亭攥住自己的手不再冰凉,反而有些温热。
“周悯。”周绮亭轻唤了她一声,听起来有些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