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看清对方的表情,训斥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周绮亭眼里没有险些被夹伤的惊慌,反而带着了然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及时停手。
——似乎也算准了闯入的时机。
趁着周悯愣神的间隙,周绮亭略侧身,彻底踏入了室内,并反手将门关上。
周悯反应过来,鼻腔瞬间泛起酸涩,于事无补地质问道:“周绮亭,为什么你一直都这么有恃无恐?”
空气中弥散的、似有若无的香水味让周绮亭从容的表情有一丝松动,一时没有回答周悯的问题。
留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周悯怎么会不明白她已经发现了自己不敢言说的心事?
周悯自知被看穿得彻底,肩膀塌下了些许,无力地替她说出了问题的答案。
“因为你一直都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对不对?”
“所以你在我面前才总是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周悯指尖触碰周绮亭刚才扶住门框的手,即使到现在,这只手依旧冰凉,“好让我不得不表露对你的在意。”
周悯握住她的手,手心贴着手背,拇指摩挲着她的虎口,轻轻揉捏着她冻得有些发僵的指节,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悲哀叹出:“你总是会得逞。”
干涸了三年的眼眶再次涌起泪水,周悯别过脸,不想让自己的脆弱展露在周绮亭面前。
“对不起。”周绮亭柔声道歉,但显然并不想悔过,“可如果我不这样做,你就会一直躲着我。”
“甚至还会像从前那样,找机会从我身边逃走。”
笃定的语气和确切的事实让周悯无可辩驳,喉咙滚动了几下,收敛了情绪,确定开口不会是哽咽后,才说:“周绮亭,何必呢?”
“你已经拥有这么多了,又何必要为了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呢?”
“微不足道?”
周绮亭蹙眉,用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扶正周悯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周悯,你从来都不是微不足道的人,你一直是我心里不可取替的唯一。”
“我不是……”周悯嗫嚅着,可在周绮亭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却说不出更多自我否定的话。
声带轻微震动颤出字句,她低声得像是在自问:“为什么是我?”
或者说,凭什么是我?
我这种如烂泥一般污秽的人,凭什么能成为你的唯一?
支离破碎的心一时无法承载这有如倾洪般的苦涩,周悯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敢再去看周绮亭。
周绮亭看着周悯妄自菲薄的模样,心里疼得发紧,手从周悯发烫的脸颊后移,扶住了她的后颈,将她轻轻圈进怀里,一点点环紧,轻声在她耳边说着她对自己的好。
“周悯,你从前不仅容忍了任性的我,后来还冒险把我从绑匪手里救出来,我们一起掉进陷阱里的时候,你却坚持让我先逃脱……你一直都是一个善良又勇敢的人。”
“后来……后来你即使因为我而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也没有因此真的伤害我……就算之后我对你再恶劣,你也没有因此怨恨我……”
“我再也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只能是你,也只会是你。”
周悯许久都没能说出只言片语,安静的室内只有凌乱隐忍的呼吸泄露了她此刻复杂的情绪,周绮亭轻抚着她的后背,任由她慢慢消化自己刚才说的那一番话。
直到肩膀上的湿意在没有暖意的室温内变得冰凉,慢慢渗进衣物里,被皮肤敏锐地感知。
周绮亭仍紧抱着失而复得的人,感受两人的体温逐渐融合,视线慢慢扫过室内简陋的陈设,停留在折叠床上那张不厚的薄被。
被握住的那只手已经回温,她五指探入周悯的指缝,反扣住对方,无奈地轻声道:“你说我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那你呢?”
话刚落下,周绮亭察觉到怀里的身体不自然地紧绷了一瞬。
同处一室,周悯意识到周绮亭的视线落在什么方位,自然想到周绮亭为什么会突然反问她。
她的情绪还没能从周绮亭刚刚那番饱含心意的话语中挣脱,顾不上拉开距离,顺着问题讷讷地解释道:“我、我习惯了……”
周绮亭无声叹息,退开些许,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捧起周悯的脸,帮她擦干脸上残留的眼泪。
脸颊上带着体温的柔软触感让周悯微微一怔,任由泪水被轻缓地蘸去。
透过朦胧的泪眼,周悯看见周绮亭的眼神里蕴着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