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为死不瞑目的那十几条人命,还为因重度烧伤而终生受严重影响的那几个孩子,周悯迫切地想让陈恕得到应有的惩罚。
周悯知道,陈恕让狱守给自己递口信,是在宣告她对自己当初没有亲手杀了她这件事耿耿于怀。
陈恕应该也清楚,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保下了周悯,所以才会拖了那么久都没有行刑。
那看似威胁的口信,也只不过是她想让周悯主动出狱的激将法。
既然如此,周悯便遂她的愿,接受了周羲和让自己出狱的提议,投身于追缉陈恕的这场猫鼠游戏中。
就算不能杀了陈恕,周悯也要让她惶惶不可终日,永远活在如影随形的恐惧里。
她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调查署发布的通缉令,对上面的在逃人员烂熟于心,时不时就去搜寻一番。
一般而言,这些大摇大摆地显于人前的在逃人员,多多少少与当地的调查署有着密切的关联,周悯这样做肯定会得罪当地黑白两道的势力。
可周悯很早就发现了,自己不仅没有惹上大麻烦,反而还会让当地的调查署权力结构重新洗牌。
这说明无论她走到哪,都有这么一个手眼通天的人在明里暗里地保护她。
似乎只有周羲和有这么大的权势。
虽然被人一直盯梢的感觉让她很不爽,但能在追缉陈恕的过程中顺手做点好事,何乐而不为?
于是周悯默许了她人对自己监视的行为,只要对方不会越界。
回到现在。
昏黄的街灯下,周悯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人身后,实时地向当地调查署发去对方的位置。
她没有等太久,就看到调查署埋伏在行进处的便衣已将那人团团围住,在那人还在不明所以地叫嚣时,毫不留情地将那人押进了车内。
即使知道透露这个通缉犯的行踪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但这些官方人员在整个缉拿的过程中却不敢过分地张望。
屈服于强权的强权,真是招笑。
周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免得躲闪不及时,与那帮人呼吸了同一个空间的空气。
这座中部小城总人口并不多,没有需求便没有市场,有别于其它大城市,这里没有凌晨也营运的公共交通,但由于附近聚集着本市知名的夜间娱乐场所,所以有不少在此等候乘客的计程车。
周悯暂时租住的居所与这处地点隔着不近的距离,不过她还是选择慢悠悠地走回去。
反正在哪都是一样的冷清,与其早早挤回那个逼仄的地下室,感受被四壁压缩过的死寂,倒不如就这样在空荡的街上游荡,将注意力投向周边各处,将拥堵的心绪分散,再分散。
踱步间,周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粉色包装的棒棒糖,拆开,含进嘴里,目光幽幽地审视过街灯外的每一处阴暗。
凌晨的临街建筑,基本都熄灯了,每一扇窗户都关着蠢蠢欲动的黑暗,似乎只待一个罅隙,便会倾涌而出。
陈恕会躲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呢?
在最近的一次交锋中,周悯踢断了陈恕的肋骨,划伤了她的手臂,差点就能再次把她抓住,可还是被她凭借接应侥幸逃脱了。
深秋的寒意让伤口的愈合速度变慢,陈恕通缉犯的身份又让她无法混进正规医院治疗,短时间内自然不便出市。
这意味着,陈恕很有可能会在这个地方蛰伏一段时间。
糖果在舌面一点点融化,熟悉的甜麻痹着味蕾,周悯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于是便留意到了身上残留的异味。
她略低头,右手拎起衣领嗅闻,出门前在被窝里满浸的香气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刚刚在夜店里沾染上的酒味与烟味。
她皱了皱鼻子,将外套的拉链全部拉开,任由冷风灌进怀里,冲散身上不属于她的气味。
这里的秋天可比g市冷多了。
不知道……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才会变暖呢?有些泛凉的指尖抚上颈侧,周悯怅然地勾画着上面曾有的轮廓。
伶仃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踏过一条条沉睡的街道,迎来了墨色夜幕里渐变的灰蓝。
在那片蓝褪色为鱼肚白时,周悯回到了熟悉的街区,绕过最后一个巷口,她的脚步霎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