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卑劣地矛盾着,踌躇不定,一次又一次地将周绮亭推开。
会不会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呢?周悯浑噩地想着。
错误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于是被抛弃。错误地相信恶人,于是堕入地狱。
又错误地用虚假的身份骗取了自己根本不配得到的感情,让周绮亭遭受无妄之灾。
如果自己能消失就好了,消失在一声枪响中,消失在某次毒打后,消失在出生时那个寒冷的冬月里。
良久,周悯抬起头,手背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起身捡起散落的湿巾,收拾好地上的一片狼藉。
她左手指尖勾着那双周绮亭遗落的高跟鞋,走出房间,来到印象中周绮亭卧房的门前,弯腰轻轻地将鞋摆放在门口,转身向楼下走去。
在来到楼梯口时,她才有些诧异,之前守在楼梯拐角处的保镖都不见了,整个三楼和二楼都没见到任何活人。
周绮亭已经做好了接受自己对她做出任何行为的心理准备,甚至打算把性命也交由自己处置,所以才会把保镖都撤走。
周悯抬起双手,目光描摹掌心的纹路。
自己这双沾满罪孽的手,如何捧得住那颗珍贵的心呢?
周悯本以为,经过昨天那次不太愉快的收场后,周绮亭短时间内不会再见她了。
可她想错了。
当她在深夜被保镖反手押进周绮亭的卧房里时,她看到床边不到两米的地方放置了一个此前未见到过的囚笼。
笼体由黯沉的金属铸就,栏杆上镂刻着繁复的蔷薇枝蔓,其上隐隐流转着冰冷的寒光。
随着“咔哒”的一声轻响,笼门的锁扣应声打开,周悯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隐藏在纹饰之中的锁孔,随后便被按低肩膀推进了笼中,合上了笼门。
等看着完成任务的保镖离开,她才转过头仔细打量刚才匆匆一瞥的物件。
笼子的角落里放置了一个银质的水皿,盛满了清水。中央是一个缎面软垫,略大,但不足以供人平直地躺卧,上面还散落着一张一看就知道是被随手扔进去的丝质薄被。
狗笼、狗碗、狗窝……周悯又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咧起嘴角轻笑。
倒是挺齐全。
她没有半点不适应,直接盘腿坐在了软垫上,挺直腰板,平静地等候自己接下来可能的遭遇。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房门才再次被打开。
安静的房间里,细微的响动对全神贯注的人而言犹为明显。
周悯的目光聚焦在卧室通往房门的短廊处,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才迅速垂下眼睫移开视线,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却竖起耳朵细细听着那个方向传来的所有动静。
周绮亭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穿过了衣帽间进入浴室,关上了门。
较远的距离与曲折的阻隔让周悯没办法再从声音判断周绮亭的动向,于是时间在焦躁的情绪中被无限拉长。
直到听见浴室门再次被推开,周悯垂着眼,神经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而一点点绷紧。
刚出浴的身体蒸腾着温热的水汽走近,低垂的视线瞥见踏着软底绒面拖鞋的双脚在床边站定,精致的脚踝和没被浴袍遮盖的小腿白得有些晃眼,随后浴袍滑落在地,经体温烘暖的馥郁气息扑鼻而来,周悯不禁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
不久,一声按下开关的轻响后,室内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只余床头的一盏夜灯幽幽地散发着昏黄的光。
随后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房间重归安静。
等待了一段时间,周悯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只见周绮亭背对着她,侧躺在靠近她那一侧的床边,身上半盖着一张丝质薄被。
朦胧的暖光勾勒着周绮亭的轮廓,肩颈的弧线在昏黄中格外柔和,光束沿着脊线缓缓地淌入睡裙的空隙中。
天气渐冷,虽然室内一直维持着恒温,但周悯看到周绮亭露在被子外的单薄背影,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不好好盖被子,明天睡醒手脚又该变得冰凉了。
但就两人目前微妙的关系而言,出声提醒显得周悯太过关心,而这个距离周悯又够不到周绮亭的被角,于是只好就这么闷闷不乐地盯着那个背影。
时间慢慢过去,周悯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薄被随着睡梦中的人偶尔翻身而一点点滑落。
周悯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过周悯的担心并未持续太久,厚重的窗帘留下的一点缝隙刚透进来一些蒙蒙亮的天光,周绮亭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突然的声响让坐了一夜的周悯猛然一惊,慌忙卧倒蜷缩在软垫上,闭着双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周绮亭抬手按掉手机的闹钟,从床上起身后静坐了一会,才下床洗漱。
直到房门再次合上,周悯睁开眼,陷入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