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殊并不想让母亲误会赢嫽,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芈夫人心疼女儿,又无奈,用手指头戳女儿的脑门,叹道:“你啊,就是容易心软。”
夫君在时就说过小姐儿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心善了些,当初若是肯听她的话处置了那几个胆敢叛主的下属,又何至于被暴君联合公卿大夫污蔑有反意而夺去兵权。
小姐儿顾念着那几人曾随自己出生入死,便不忍处置,结果怎么样?落到今日地步。
李华殊觉得父母还是不够了解自己,她并非心软之人,当初没有处置那几个叛徒也不是顾念旧情,而是深知处置了也无用,暴君早已设下圈套在等她,又岂是她杀了几个叛徒就能脱困的,暴君以李氏全族要挟,她才不得不妥协。
在她被夺权的前一夜,那几个叛徒就被秘密处置了,没有声张是因为不想军心涣散,暴君要的是她低头,而那些士兵都是无辜的,她宁可他们永远不知情,也不要他们因为想为她报仇去忤逆暴君,真正被扣上反叛的罪名,到时不仅他们会死,更会连累他们的族人。
她抚了下手炉的纹样,轻声道:“母亲,我现在不能光想着自己,李氏若是在我手里没落了,以后我也难去见父亲。现在是李氏复势的好时机,我昨夜已经命人给外祖父送去了手书,狐氏也得到了消息。母亲,我一定要重振李氏的荣耀,翎羽军也不能只成为史书上的寥寥数笔,我更不能被困在这里度过残生。”
闻言,芈夫人并不吃惊,反倒握住她的手,满脸欣慰道:“这才是我的女儿。”
待侍女去而复返,母女俩便暂停话音,转而说起桌上的炖鸡。
侍女又端了一盘刚出锅还热乎着的嫩豆腐蒸蛋上来,“这也是君上特意吩咐厨房为主子做的,君上今日在外庭忙成那样还不忘了这事呢,可见君上对主子不一般。”
国君府中伺候的人平日里也还是照旧称李华殊为李将军,赢嫽观察到李华殊似乎很不喜,也是,兵权都没了,被原主圈禁起来当床上宠,李将军这个称谓着实是讽刺,还是拿着李华殊以往风光无限的荣耀来讽刺她现在的窘迫屈辱,她能喜欢才怪,所以赢嫽吩咐了以后都只称主子。
按这个时代的礼制,原主的正室为正夫人,称夫人,而妾室虽然也是叫夫人,但夫人的前面需要带原名或者原主单独赐名,妾室以下的都没有尊称,像妍娘,她就是个舞姬,连原主的妾室都算不上,身份是很低贱的。
李华殊也没有尊称,原主还曾多次侮辱她是只供消遣的玩物,连乐坊的歌姬都比她高贵些,可想而知李华殊先前过的是什么糟糕日子,原主忒不是东西了。
“君上过来了么?”李华殊问。
话音刚落,赢嫽就掀开门帘子进来,披风上都是雪,进门就说:“外面下好大的雪。”
抬头看见李华殊的母亲也在,她还很自然的打招呼,一点没意外。
她拿下披风,先到炉子上烤火来暖暖,又回头冲李华殊说:“等急了吧?饿了你就先吃,说过很多次了不用专门等我用饭,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养,要多注意不能饿肚子。”
她说的极自然,一点都没注意到芈夫人看过来的眼神。
李华殊抿唇,脸颊透出一层薄红,也不知是这屋里炭炉太多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今天外面冷的很,风又大,回来这一路赢嫽双手都冻红了,烤暖之后才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净手,然后坐过来吃饭,对今天的菜式还算满意。
香菇炖野山鸡、嫩豆腐蒸蛋和豆皮拌木耳是新菜式,另外还有麻辣牛肉片和孜然羊肉,也都是按照赢嫽说的做法做出来的。
厨子也很会举一反三,知道用发酵起来的面做烙饼,还是牛肉馅的,里面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香料,特别香,掰开之后肉汁都流出来了。
她用小刀将烙饼切成小块放在碗里才给李华殊挪过去,“你就别沾手了,用筷子夹着吃。”
烙饼外面都是油,又烫,她不想李华殊弄油了手。
以前听说孕妇不能吃木耳,会导致流产,她也没敢让李华殊尝试。
香菇炖鸡倒是滋补,又不用担心吃多了上火,而且李华殊之前应该也没有怎么吃过鸡肉,这种做法更是没见过了,所以吃的也很香,尤其爱喝里面的汤。
芈夫人本不习惯中午用饭,可国君留她,且这饭菜着实香,她便也跟着用了些。
眼见赢嫽如此照顾小姐儿,又是夹菜又是剔骨又是盛汤,将侍女的活全干了,饶是对赢嫽很心怀怨怼,芈夫人也都觉得过了些。
“君上。”她制止要给自己女儿喂蒸蛋。
赢嫽举着勺子,一只手还垫在下面接着,“啊?怎么了?”
也没耽搁她将那勺嫩嫩的蒸蛋喂进李华殊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