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在同样的地方屡次跌倒,又再次向往着那种痛苦,苦与爱共歌。
更令人遗憾的事情,白言在最后的举动,让他也变成了可怜人中的一个,在这场任务之中,甚至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出恶毒的话去诅咒。
张灯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痛苦的灵魂共鸣共振,他们被引诱着引下甜蜜的毒水,但引诱他们的白言,也只是在荒诞的宇宙中窥见了一丝天光,以为可以做那个解救生灵的救世主。
大家都以为自己在追求幸福,但最终全部都死在了水月镜花之中。
卫原野看了白言许久,直到白言似乎已经无力支撑,卫原野说:“我或许认识你的老师。”
张灯知道,卫原野也心软了。
“下次见到他,”卫原野说,“我会告诉他,你已经尽力了。”
白言听到这句话,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扩散开——
卫原野或许是懂白言的,白言所求也不过是老师的谅解,他没能完成老师的使命,死得又难堪,这可能是他唯一的遗憾了。听他说完这句话,白言放心地离开了。
后来松花在门外的不远处,找到了她妈妈的尸身,她这次显得平静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麻木了。
大家自发地开始处理现场,拖各种关系,找各种人,把白言的尸身收拾了,给松花的母亲处理后事,在填写表格的时候,张灯看到松花的母亲名字叫“松白薇”。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对着这个名字看了很久。
人,或者说是女人,活到了一定年纪,生儿育女之后,是不是就会丧失自己的名字和长相呢?
张灯发觉,他也不知道黎麦的妈妈叫什么。
黎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什么呢?”
张灯愣了下,说道:“没什么?”
“你姐姐还好吗?”张灯问。
黎麦道:“喝了药之后好多了,那个导演脚前脚后地伺候,我妈都插不上手。”
张灯道:“那就好。”
“好个屁,”黎麦道,“我妈没看上那个导演,死活不同意。”
张灯说:“你姐呢?”
黎麦吸了一口烟:“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她玩男人像玩狗一样。”
不管怎么样,张灯还是对他们家庭能够和好如初感觉开心。
张灯道:“你真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
“我不勇敢,”黎麦隔着烟圈看向张灯的眼睛,说道,“我是坚强。”
“坚强”这个词好像对黎麦很重要,她曾经反复地提起这两个字,她总是很郑重地宣布自己很坚强,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催眠,也许是她真的很喜欢这个词,也真的可以做到。
不管如何,黎麦给张灯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可以说,黎麦家里的每一个女人,都给张灯带来了不同程度地冲击。
让张灯开始思考自己对女性的理解是否过于肤浅和短浅。
但是也有女性的家庭如松花一样,因为女性而变得松散、悲惨。但这背后还有着隐藏得很深的隐情,就比如说黎麦的家庭无论如何,都还是要比松花要好一些,她还有一些兄弟姐妹可以帮她分担一些来自家庭的压力,但是松花却只有自己。
松花的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老师,自然有她自己性格的原因,但却绝对不只是这个原因,松花的家庭就没有教给过她如何去爱人,又如何被爱,没有人告诉过她在这个世上生存的种种幸福法门,他们带给松花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为了报复这种恐惧,松花总是倾向于做出如此自毁的选择。
黎麦其实和松花很合得来,两个人倚在越野车前唠嗑,黎麦递给她一根烟,松花拒绝了,黎麦道:“其实抽点可以。”
“给自己找点喘气的机会,”黎麦说,“轻松一些。”
松花摇了摇头,她有些憔悴,但是精气神还算不错。
张灯还以为她挺不过来的,但意料之外的,松花看着好像摇摇欲坠,但是无论什么事情,也都在正常地往前推进,无论是她母亲的葬礼,还是白言的后事,她都处理得不错。
张灯的下巴好多了,只不过淤青变成了紫红色,看着很痛,但是事实上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只是说话的时候,骨头还是会有种不舒服的牵扯感,已经在完全可以忍耐的程度。
松花对张灯有一种很奇妙的感情,在张灯跟她说话的时候,松花总显得有些拘谨。
张灯道:“你后续有什么安排?”
松花的眼中闪现出片刻的茫然,然后道:“我还不知道。”
“我好朋友,刘柏,”黎麦说,“她们学校正在招后勤,你感兴趣吗?”
张灯知道黎麦这么问,肯定是已经都给她打听好了,只要松花答应,就直接能入职了。
松花却有些犹豫:“我从来没干过。”
“你干什么都要尝试的,”黎麦对松花说,“无论做什么工作,都会有刚开始的时候,人生要是惧怕这种感觉,你这辈子永远都走不出现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