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清也嘿嘿笑了两声:“不喝了,不喝了。”
再过几日,“大病一场”过后的周岚清显得容光焕发,又开始踏上前去太虚殿的路途了。
守在太虚殿之前的还是旧时的那两个宫人,远远就看见周岚清依旧是带着一个小太监,身后也没有轿子,不经感叹道:“永乐公主可真是和皇上一样的。”
周岚清一踏入内殿,才发觉着这四周的炉鼎好似少了很多,有几个平日在用的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她收回目光,越往里走去,越靠近皇帝所在的位置,她的腰也愈发弯下去,眉眼之间的神态愈发显得纯良无害。
踏入了最后一道门槛,便是天子脚下。
周岚清授到旨意缓缓抬起头来,那座上的皇帝同上回见又显得大不相同,整个人老了很多,胡子已留起来了一些,虽然比不得那老道的长度,但是已然渐染道风。
见她来,皇帝看见好几日不曾出现在面前的“道友”,表情很是高兴,连忙从座上站起来,一旁的海顺公公唯恐其摔倒,连忙上去扶着,可随后就被其推开。
行至周岚清跟前,他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通:“你来了。”
还没等人回话,便自顾自地拉起她的衣袖往上面走,行为举止之间宛若一个孩童。
周岚清明白皇帝这是又走火入魔了,随着其“修炼”的时间逐渐增长,其好似常常陷入另一种境地,不论是说话或是举动,更加追求返璞归真的境界。
于是周岚清也就这样随着他往前走去,直至前处停下,她才知道皇帝想要让自己看什么:是一个小小的建筑模型,但是模样尚未完全,应该是许久前做的。
感受到周岚清好奇的目光,皇帝的兴致不断增大,他指着眼前的模型向眼前的少女介绍:“你可知这是什么?是仙灵所赐一梦,昭示我应建此道观,其形制与择址皆已详示梦中,实乃天地之造化,风水之绝佳!”
说白了就是想建道观。
可这话落在周岚清的耳朵里无疑是惊天大雷,令她怔愣在原地,随即心中不由得生出愠怒:如今的大燕战事连连,自然灾难也令人不堪其忧,最该管制这一切本就是一国之君的责任,而如今这个人却在自己面前提出想要建造这些身外之物。
皇帝见身边的人久久没有回应,下意识看向周岚清。好在后者虽心中已然波涛汹涌,但是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可是说出的话却还是暴露了她的真意:“父皇,近年来大燕之国势,实乃多舛之时。国库或显空虚,民生或有未安,此时若大兴土木,营建道观,恐非时宜。唯恐此举易招百姓之非议,臣民之中或有不满之声起...”
话还未说完,周岚清却不得不打住,只因为此时的皇帝同方才判若两人,已然变成了从前那般模样,语气更是沾染上怒气:“那你认为呢?”
此言一出,大殿寂然无声,就连一旁的海顺公公也知道皇帝已然有所不满,只得祈祷周岚清不要在说出什么忤逆之言。
周岚清也不再是装出的那般模样,她虽是有意顺承皇帝如今的举动,但是那也是另有他用,如今的政事他已经撒手大半,若非是太子与贤王接手,恐怕早已不成样子。
倘若皇帝如今又要大兴土木,只怕会动摇民心,到时候更是危机四伏。
又是相互无言,就在皇帝要出言询问,且周岚清拿定主意,要下跪陈词之时,殿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正是那老道浑厚的嗓门:“太虚!太虚!”
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就在目光聚集到老道身上之时,后者好似看不见殿中严肃的气氛,张嘴便道:“道观可是已然修缮?”
一旁的海顺公公大抵是找到了时机,连忙道:“已然竣工。”
周岚清才知道方才的一切,这不过只是皇帝的试探。她此时正低着头,紧咬牙关才不使得自己不将心中的粗口从口中曝出。
须臾,站在其对面的皇帝好似褪去了方才的气势,又转为那副无欲无求的态度,只见他撇嘴道了一声:“无趣!”便转身往下边走去。
周岚清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情绪,正抬起头来往下面的两人看去,就看见自己的父皇此时背对着自己,且对那老道态度恭敬:“我辈当遵仙谕,以祈福祉,广结善缘,共襄盛举。”
她心中讽刺,看着眼前的荒谬的景象,眼底好似结了冰。
可那老道还没准备罢休,而是又抚着自己的胡须,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皇帝道:“恰逢明日为良辰吉日,何不邀集众贤,共赴道观?虔诚问于祖师爷,以求明道指迷,共襄国事?”
正当皇帝点头之时,那老道又忽而睁开小眼,伸手指着立在台上的周岚清:“她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