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瞧,那牛车旁领路的,是不是那季家的胥女?”
季胥挎着两只空篮,抬着另只手,正给将车的僦人领路。
这两辆牛车俱是窑场的,专门拉瓦至买主家中。
“是了,是她!估摸得有千数片,怕要好几千钱吧?”
这季胥买的可够多,像那买个几十片补屋顶的,是不会派牛车来送的。
道旁畎田里的乡人都瞧了个仔细。
“快去看,你阿姊买瓦回来了!”
王利跑的喘吁吁,扶着门,向正在灶屋烧水的季凤报信道。
“在哪呢,在哪呢?算日子没这么快呀。”
季凤拉上季珠,就跟着王利跑出去。
她原是烧水预备洗头的,一听信,水都烧热了,头也不顾的洗了,一颗心都要飞出来了。
“还在前头呢!还没过那蜂子坡。”
王利指着道,他们还遇上跑来的陈狗儿兄妹,二人俱是说瞧见了。
“才刚我和兄在山坡上顽,远远的就瞧见了,是两辆牛车。”
“对,后头拉着好多瓦!”
一齐人都沿路跑着去瞧,又有本固里好些孩童,见他们风风火火,也跟过来凑热闹。
一大伙孩子,在蜂子坡和季胥这行牛车迎上了。
季凤喜的嘴角快咧到眉毛了,挨在季胥旁边,不停的问东问西:
“阿姊,这真是咱家的瓦哪?
不是还没这么快吗?这里得有多少?”
季胥都一一答了她,左右牵着两个妹妹,往家去。
王利、陈狗儿、陈穗儿那伙孩童,便新鲜的簇拥在牛车周围,用手去摸索那车架子,一路热闹吆喝着,
“瓦儿来,瓦儿来,瓦儿道上来——”
“瓦儿上梁来,瓦儿上梁来,堂屋大门开——”
嘹昂的童声,引的井边捣衣的妇人们抬起了头,向旁边的金氏笑道:
“你家二房的胥女买瓦咧!”
牛车直喇喇停在草屋门口,两个将车僦人忙着卸瓦。
吸引不少过路的同里乡民,荷锄挑担的,指点着手,说长道短,
“这瓦烧的好,光滑油韧,一看就是甘家窑场的。”
“他家牛喂的可真肥。听说牛都吃豆子呢。”
“连瓦当都齐全了!胥女,那上头啥字哪?”
“卖蒸饼可真挣钱,才多久就买上瓦了?咱们本固里住的起瓦房的,算算都没十户。”
“让一让,往边儿去!”
一人自人丛中挤撞着过,骂骂咧咧,
“没活儿干了,都杵这等布施哪?”
众人一看,原是金氏,她抱着盆,盆里是刚洗完的衣裳,一进隔壁院,便将门摔的雷响,不一会儿便传出她骂孩子的声音。
原是季虎孩也想蹿出去瞧卸瓦的热闹,被金氏逮住,骂起来,
“瞧瞧你这衣裳才换就脏的……成天就知道往外野……”
“谁又招她金大妇了?”
“心里头酸出来的邪火罢咯。”
他们都不去理会,有的摩着手,张了嗓向季胥问道:
“胥女,这你家买了瓦,可挑了日子盖房了?”
盖房可是项大工程,且不说伐木锯梁,上山担土,单就是后头的垛泥打夯、起土墙、上梁檩、盖瓦,绝非一户人家短时间能完成的。
本固里向来是一家盖房,全里的人户出劳力来相帮,两日竣工,这本就是各家互帮的事,也无需东家费什么佣钱,只是给这些帮忙的人,做上一餐还扎实的晡食。
他们有的自家清苦,时下农活清闲,便想帮忙来吃顿有油荤的饭菜;
有的见季胥生意挣钱,也想来卖好做情的,赶明儿也成为下一个陈家;
也有的,因着从前田氏夫妇曾帮过他们盖房,如今自想着要帮回来还这份情的。
问的便有不少。
“是咧,何时动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