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那个目标,沈昭一刻未停,走近时,故意轻咳了两声。
裴临回过头,海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眼带戏谑,问:“又跟踪我?”
“怕你想不开跳海。”沈昭在他身边坐下。
裴临扯唇,是略带讥讽的语气:“我这么自恋的人,肯定是想长命百岁。”
沈昭笑笑,没再接着与他对战。
海平面上的夕阳一点点沉没,她望着,手紧紧抱住膝盖,似是做了个重大决定,顿顿启唇,“你是不是……喜欢omega?”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裴临猛地侧过头来,蹙眉骂了句:“白痴。”
“我又不是周砚。”
沈昭点点头,继续看着前方,自言自语似的,抛出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问题:“还是说……你其实……想成为alpha?”
那一刹那,仿佛被按下静音键,海浪声、风声、沙滩上游人的玩乐声和海岸道上的车鸣声统统消失不见,世界静得如同只剩下他们俩。
无法掩饰的震惊在裴临瞳孔中翻涌。
他未曾想过,这个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甚至于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念头,竟然会被沈昭赤裸裸地说出来。
是的,他渴望成为alpha。
小时候,裴临并无太多关于alpha或omega的概念,父母都很爱他,裴家有权有势,他不必因为性别自卑。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自己与别的小朋友的不同之处,他只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
向父母询问,父母潦草带过,他多方打听得知,母亲安澜生于一个
传统封建的家族,她的父母为她精挑细选出一个乖巧听话的结婚对象,可她一心扑在裴临的父亲身上。
安家看不惯恣意张扬的裴绥,处处阻挠,而得知裴绥怀孕后,他们做出了自以为的最大让步,只要裴绥能够为安家生下一个alpha,他们愿意接纳他。
命运没有如他们所愿。
裴临是个omega。
裴绥身子弱,安澜不愿他再受生育之苦,有了裴临之后,她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与安家彻底断掉联系,不再往来。
失去家族支持的安澜很快被从安稳的军部调去战区,次年,永远留在了那里。
安澜辞世,裴绥崩溃,悲伤需要出口,裴绥将生活的不幸全然发泄在儿子身上,一次次抓着小裴临的肩膀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alpha……”
甚至于裴绥临终前都在喃喃:“如果你是alpha就好了……”
年幼的裴临在那场浩大的悲剧里偏执地得出一个结论:因为他不是alpha,所以母亲才会死,因为他不是alpha,所以父亲才会抛弃他。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缠绕在他成长的每一个时刻。
他不允许自己软弱,他强迫自己强大,近乎自虐地拼命健身,将自己练得比许多alpha更强壮。
他厌恶一切omega的特质,更厌恶那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象征“脆弱”和“依附”的发情期。
那天在教室,看到沈昭和那个叫卫彦的omega相谈甚欢,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意涌上他的心头,当晚,他人生的第一次发情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起初只是莫名的燥热,很快升级为无可抵挡的滚烫,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异常敏感,骨头缝里透出难耐的酸软,浑身上下叫嚣着对触碰的渴望。一种原始的欲.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剥夺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掌控力。
看吧,这来势汹汹的生理反应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击垮了。
omega的身体,果然可悲。
自我厌弃和极致羞耻掠夺了他的全部意志,他拒绝向别人求助,孑然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牙齿死死咬住嘴唇,用疼痛和血腥来对抗那灭顶的欲浪,直至昏死过去。
而正是因为他初次发情的到来,才有了裴英后来的算计。
裴英想要留住他的方式,就是让他和她选定的alpha生一个孩子。
“标记你之后,我想了很多。”沈昭的声音将裴临从回忆里拉回。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带着一种她独有的微死感,“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那么愤怒,在我看来,那尽管是个下下策,也的确给了你一定的保护。”
“后来,奶奶和我聊了些你父母的事,加上看到你听到台上那句台词时的反应,我忽然想到,要么,是你喜欢omega,要么,”沈昭的眼睛很亮,目光仿佛能穿透世上所有坚硬的伪装,“就是你对自己omega的身份……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