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珩没有理睬小朋友之间的拌嘴,他起身,沿着墙壁在一楼转了一圈,又去察看了一遍家具,他接着上二楼,慢悠悠地巡视了每一个房间,一楼是瓷砖铺的还看不出来,二楼是绛红木地板,上面的每一个爪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长条形的地板,好几处被抓得直接翘起,几厘米深的爪印,像是被人拿刀用力砍的,不仅地板上,其中一个房间的墙上都还残留着发黑的血点。
乌珩舌尖浮出昨天晚上狼肉的甘甜鲜美,如果不是实力有限,他真想把那群狼全给宰了吃了。
天黑下来,门外有人路过,屋内的众人四仰八叉睡得跟一群猪一样。
红头巾婶子从敲门变成拍门,最后还是谢崇宜先醒来,过去开了门。
“赶紧,饭熟了。”
谢崇宜难得敛起平时冷淡的目光,礼貌拒绝了。
红头巾婶子却一把推开了他,走进屋里,嚷嚷着,“别睡了别睡,都起来,去吃饭去吃饭,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吃东西呢,快快快,还不去吃等会儿可就没得你们吃了,就只能饿肚子了啊。”
恍惚间,有人喊了一声妈。
但醒来后,发现是错觉。
众人像一群鸡崽子一样被红头巾婶子往吃饭的地方赶,村子里的人还保持着末世前对客人的热情,那点防备心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就全跟没存在过似的,他们走进了一间暖和的土房子里,中间烧着一池柴火,旁边架了两口大锅,蒸汽冒个不停,整个屋子仙气缭绕。
乌珩略扫了一眼,发现除开自己这一行人,屋子里加起来不到20人,这个数量,估计已经是这个村子里所剩下的全部幸存者了。
几个婶子用大汤勺给每人盛了一碗玉米粥,一人手中塞上一个馒头,汤便是土豆汤,想喝就自己去盛。
无人开口说话,呼噜呼噜,吃得满头大汗。
唯有乌珩和沈平安对视一眼,将碗里的粥不露痕迹往旁边人的碗里扣。
陆陆续续放下碗筷时,有人起了话头。
先说话的是一位明显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还戴着一副眼镜,清瘦但不虚弱,他双手搭在膝盖上,上身前倾,问火堆对面的这群年轻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阮丝莲笑眯眯的给来拿碗的婶子说了谢谢,再回头回答老人的问题,“我们是汉州的,要去京州。”
“京州?那很远啊。”老人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惊讶道,“你们去那么远干什么?怎么不留在汉州?”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太麻烦,老人适时打断,将话题引走,“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汉州已经沦陷了。”窦露很久没见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了,她心里暖暖的,都不想走了。
“汉州那么大,怎么会沦陷的?”中年男人对外面的真实情况知道得不全,“我还以为随便放几炮,就能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
他后面的女人眼神灰暗,叹气不止,“难怪这么久都没有警察来抓这些丧尸,原来外面也跟我们这里差不多啊。”
薛慎靠着全是灰尘的墙壁,“现在已经没有警察了,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外面死了很多人吗?”一个婶子紧张地问。
薛屺点头,“从我们出发开始,你们是我们见到的第一批活人。”
“天呐。”
中年男人顺手给火堆里添了几块柴,“一个星期之前,我们村书记说要去搬救兵,结果一去不回,我们开始还以为书记是跑了,现在看来,书记估计已经……”
薛慎安慰道:“其实你们现在这样也不错,自给自足,有安全防护,比山下好。”
“自给自足什么啊,这雪一下,我们之前撒的菜种全冻死了,地窖里的土豆也总有吃完的一天,唉,等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完,我们就得出去找食儿了,我们上了年纪无所谓,那些小的可饿不得。”老人像是村长,唉声叹气,火光将众人眼睛照亮,能看见的全是绝望与恐惧。
“村长别担心,到时候找食儿的任务交给我。”一道标准的青年音在很角落的位置响起。
众人朝角落里看去。
青年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他看起来应该是这个村子里所剩的人里最年轻的一位了,剃着板寸,戴着耳钉,眉眼有些社会气,长腿憋屈地折着,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红格子棉袄,显出一种混搭的滑稽。
“你去什么去,你去死啊。”红头巾婶子举起汤勺,凶神恶煞,“外面那什么情况,别逞能,大不了吃泥巴啃树皮。”
说完后,婶子哂笑,“这我儿子,赵明想,我是他妈,你们叫我大王婶儿就行了。”
大家都能看出来,大王婶儿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不允许,可脸上分明全是骄傲。
乌珩以前不参与这种饭后茶话会环节,现在也不参与,他坐在小木墩子上,将两只手臂抻直,手掌离火苗很近,温暖舒适的感觉让他都能感到虞美人在愉快地摇摆身体了。
他一边烤火,一边时不时朝角落里的混搭青年看去,对方在玩翻绳,他对人不感兴趣,对吃人感兴趣,赵明想身上,有让他觉得很吸引自己的地方,奇怪。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打了他手背一下。
乌珩缩起手指。
“让让,我也要烤。”谢崇宜也伸出手。
乌珩往旁边挪挪。
谢崇宜看着自己旁边的两只手掌。
少年的手不像其他男生的手,骨节那般突出,或者手背青筋夸张地鼓起,他的手手指纤细,视觉给人以柔软无骨的感觉,手背上的血管埋在皮肤底下,青绿纤长,不像人类的血管。
谢崇宜看着看着,五指忽然伸过去攥住乌珩的手,但又迅速松开。
“你的骨头呢?”乌珩的手指柔软细化,不可思议。
乌珩将谢崇宜的行为视为主动低头,示好,他掌心朝上,看了看,“变异后就这样了,我有时候摸自己的手,像在摸几条蛇,你觉得很恶心?”
谢崇宜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