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威廉夫妇知道萧镶月爱喝红酒,去年天气干旱,葡萄减产,但酿出的红酒品质特别好,特意用远洋货轮给他托运了几桶。轮船只能抵达上海港口,易寒便顺道捎回了汉昌。
又是除夕。
骆孤云双眼熬得血红,整个人瘦得脱了形,胡子拉喳,头发过耳,神情憔悴,浑不复往日俊朗的形象。见着易寒带回来的红酒,略微有些呆滞的神情泛起些许活意,捧起桶,咕咚咕咚地仰头痛饮,不一会儿,便喝得酩酊大醉。易水等人连忙将他扶回暖帐休息。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走来一个约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袭月白色的轻袍,五官俊美,身姿绰约,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月儿!骆孤云大喜过望,一把抱住眼前的人,激动得声音微微颤抖:“月儿,你回来了......这些时日去哪里了?叫哥哥好想!”
来人伸出双臂紧紧回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也不言语。醉意朦胧的骆孤云暗想,月儿定是怨我没有好好保护他,生气了!酒意上头,一把箍住怀里的人,殷切的去捕捉双唇,急切地吮吸。身子渐渐燥热,三两下扯掉自己的衣服,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一把撕掉他身上覆着的白袍,露出光滑的背脊,贪婪地抚摸着。下身已硬挺如铁,便要挺进......不对!此人不是月儿!热血沸腾的骆孤云心中一凛......
那年萧镶月为救他,被阻击步枪击中,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看起来很是狰狞。骆孤云倒觉着没什么,根本不难看。可是月儿天生爱美,硬是求着孙牧在伤疤上刺了一枝精美的海棠花。纹身的时候月儿就趴在他腿上,看着那钢针刺进皮肤,骆孤云感觉就像刺在自己身上一样,心揪着疼。所幸孙牧的麻醉技术过硬,萧镶月并未感觉如何疼痛,就完成了纹身。突兀的伤疤化作海棠花瓣,配上星星点点的花骨朵,看起来就像一枝浑然天成的红海棠,美丽别致,但用手摸上去还是能感觉到些许的凹凸不平。眼前这人背上却是光滑如丝......另外月儿常年服用中药,身上总有一抹淡淡的类似沉香的味道,这人却没有!
骆孤云将人一脚踢下床,怒吼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月儿!”不待来人回答,自己却悲从中来,象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似野兽哀鸣,令闻者惊心......长久郁积在胸的痛苦如洪水猛兽般,再也压抑不住......就像遗失了一件至宝,以为失而复得了,大喜若狂之后,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的绝望......
狼嚎般的恸哭在静夜里传出老远。
大家听到动静,易水等人连忙过来查看。那被踢下床的少年衣不蔽体地哆嗦着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传说中位高权重的骆总司令,竟是这般模样,吓得不知所措。
易寒见此情形,已知晓几分,抱怨道:“三弟与月儿什么情分,大哥难道不明了么?如何干出这等糊涂事?”
易水长叹一声,从兜里掏出一页电文,递给易寒,掩面道:“若非不得已,谁会出此下策......”
易寒疑惧中接过纸张,这是北方杜司令截获的一封日军某基地发给总指挥部的密电,上面赫然写着“已尊照山本总司令指示,将人犯萧镶月就地处决”字样。
这大半年来,易水等人眼睁睁地看着骆孤云为寻找萧镶月,状如疯魔,只剩下半条命。时间过去逾久,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怕人已是凶多吉少,可是谁也不敢说破,也不敢劝他半句。
约一个月前,北方的杜将军截获了此电文。萧镶月失踪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杜将军与易水交好,不敢耽搁,第一时间便将消息通知了易水。易水担心骆孤云接受不了现实,便隐瞒了下来,暗自筹谋,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长相与萧镶月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想着乘他酒醉,生米煮成熟饭,这少年至少能暂时陪陪他。再让他知道月儿已死的事实,也好过些。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野兽般的哀嚎持续了小半夜,在寂静的营地里传出老远。直到嗓子已哑,喉咙里已发不出半点声音。
身体强壮如铁的骆总司令破天荒发起了高烧,几天几夜,水米未进,嘴角烧出一连串的水泡。双眼紧闭,昏昏沉沉中,但凡有人靠近床前,他就抓着手唤月儿。孙牧也被惊动了,夙夜兼程从锦城赶回了汉昌。连下几剂猛药,才勉强让他睁开了眼睛。
孙牧站在床前,递给他一纸电文,冷冷地道:“三弟英明睿智,满腹韬略。怎的在月儿的事上却如此糊涂?这一年来,为寻找月儿的下落,打了多少无谓的仗?牺牲了多少
弟兄?你自己大约心里也明白,月儿已经遭逢不测,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已!现如今可以死心了罢......“话未说完,自己却绷不住了,掩面留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