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见不得骆孤云难受,劝道:“三弟若实在舍不得月儿走,不让他去就成了,月儿定会听你的安排。”
骆孤云道:“那年在李庄,大哥来接我,我也是万般不舍。月儿对我说军营才是我施展才能之处,叫我不必因他而犹豫。如今对月儿来说,去学习他喜欢的音乐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又岂能让他因我而放弃?决心送月儿出国,是因为我深知,月儿有他的自尊和骄傲,他想和我并肩,不想成为我的负累。我们互相都是把对方看得比自己更为重要。彼此成全,才会选择离别。”
又过两日,艾克来到公馆,商讨留学的各项事宜,说黛丝夫人想尽快出发,订三月底的船票。正与易寒谈话的骆孤云和在一旁埋头研究乐谱的萧镶月同时抬头,异口同声道:“不可!”
易寒打趣道:“哟......不是谁也不理谁吗?这会子又步调一致了?”
俩人眼神交会,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四月初一是萧镶月十七岁的生辰。他希望能和云哥哥一起过完生日再走,骆孤云自是一心想要陪伴月儿过完生辰再出发。这几日俩人都避讳谈论
要走的事情,之前并没有商讨过。其实各自都在心里头思量过千百回,只是谁都怕先开口让对方难过。
出发的日子定在四月初三,还有十几天。骆孤云忙着遣人给萧镶月准备行装。找了几个上海最好的裁缝,日夜不停赶制衣服。西装、马甲、衬衣,春夏秋冬,各色款式的服装,一应齐备。瑞典天气严寒,又特别交待要多备些厚的衣服鞋帽。又让孙牧拟了份中药材的单子,交待小秦一一备齐。萧镶月平日爱吃的零食、干果,各种食材,只要能够贮藏保存的,林林总总,买了几大车。艾克这段时间经常往公馆跑,见状蹙眉道:“瑞典国人崇尚简单生活,这些吃穿用度,别说三年,一辈子都够了!实在有些奢靡浪费。”骆孤云不以为然:“你们国家怎么样我不管,总之不能委屈了月儿。”
萧镶月平静如往常,只是清瘦了些,眼睑下隐隐有些乌青。
这晚俩人熄灯上床,萧镶月依然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人身上,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显是睡着了。
睡至半夜,骆孤云忽然睁眼,对着暗夜里近在咫尺亮晶晶的眸子道:“月儿每晚不睡觉只盯着哥哥看,可看够了?”
这些天白日里骆孤云忙着给萧镶月准备行装,与召集来沪的军中将领开会商讨军务。艾克每日来公馆教他学习瑞典语言,俩人各有各忙,交流反而少了。萧镶月心头万般不舍,又无处宣泄,只趁骆孤云睡熟了,痴痴地盯着他看,仿佛要把眼前这张脸刻印在脑海里。骆孤云自己亦是心中难过,根本不敢去深想即将分别的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怕一开口反而惹得大家伤心一场,只闭着眼睛装睡。憋了两日,见他总不睡觉,怕熬坏了身子,才终于忍不下去了。
萧镶月不防骆孤云根本就没有睡着,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是嘴巴一瘪,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他的脸上。
骆孤云只觉心尖尖都在疼,慌忙搂着人,深吸一口气,无措道:“月儿想哭就尽情哭吧......但只许在哥哥怀里哭,万万不能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伤心难过,否则......哥哥会心疼至死的......”
萧镶月边拼命点头,边哽咽道:“至多三年......月儿就回来......云哥哥一定要保重......若是上战场,更是要为了月儿顾惜自己......不可轻易涉险......”骆孤云用双手拂拭着他脸上的泪水,泣不成声:“月儿放心......哥哥定会好好的......月儿也是......独自在外面,哥哥照顾不了你......一切自己小心......”
自从决定去瑞典留学后,俩人还是第一次敞开心扉谈论此事。之前都怕对方难过,小心翼翼地回避。今晚搂着痛快哭了一场,反而畅快了些。道不尽的离愁别绪,情话绵绵,通宵达旦喁喁私语,了无睡意。
天已大亮,早上还有军务会议要开,骆孤云直接起了床。萧镶月也跟着要起,他连忙按住,疼惜道:“时间还早,月儿一宿未眠,再睡会儿罢。”萧镶月道:“这些天在跟艾克学习瑞典语言,耽搁了不太好。”骆孤云捧着他的脸,一副无限同情的样子,撅着嘴调侃道:“......月儿这模样,还是不见人的好......”萧镶月狐疑地瞪他一眼,蹬蹬蹬跑到卫生间照镜子,瞬间捂着脸惊叫:“云哥哥......这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