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了,再说下去你又得调戏我,肯定说想‘干我’,你就这么想的吧。”
“然后呢?”
“然后……ummmm……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我,somethinglikethat。”
“瞎说!我哪有那么坏?你先别动……”
说着,文静侧身摸索床头的夜灯。他的手马上在她腰上乱摸,她东倒西歪笑得不成个形状,一边笑一边乱捶他,他来抱她,顿时两人一齐滚到了床下。地板铺着蒲草编织成的地毯,身体陷落的瞬间,干燥的草叶发出一阵细微的、碎裂般的窸窣声响,一股太阳烘烤过的植物香气从泥土的微腥中升起,包裹了赤裸的身体。
李文静看他的脸,他也在看向她,近在咫尺的睫毛,在夜灯下投下一小片淡蓝色的阴影。她移动手指勾住了他的脖子,随着喉结在她指尖滚动,粗糙纤维也在摩擦着身体,仿佛用力生出的根,通过这草茎扎进了身下的土地里。
这股又辣又热的滋味,直到第二天还留在皮肤上。蒲草香,他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缠绕着她的心对他的爱到达顶峰,好像在飞一样。
飞机只把他们放在最近的城市里,顾维祎租了一辆开回去,一路上青绿越来越少,变成了一股股枯黄,直到干草和黄沙占据了整个视线,又要回到工作了,李文静靠在车窗旁,窗外投射来的阳光打在胳膊上,好像和他在一块的滋味,刚好够她回味。她也能确定,她真的爱他,虽然有时候他让她感到痛苦,可是他给带来的快乐,顷刻间便能覆盖这种痛苦。
“我都不想回去了,工作特累人,前段时间连水没有,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苦日子过着过着是更苦的日子,”李文静歪着头望向他,“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没什么高尚理想,不像你们联合国的人老说要帮助别人,拯救弱小,我倒想别人来帮帮我分我点钱,我比黑哥们努力多了。”
“你只是不承认你又善良又心软,可你做的事我都看到了,是谁去帮路上不认识的小孩,帮我,你室友,还有许多难民。”
“那是工作,不是我自愿的,你说得我也跟天使一样,我才不会无私奉献,做不到。”
顾维祎笑着摇了摇头,没吭声。
李文静继续问他:“干嘛?你又有意见?”
“不敢,怕你把我绑起来打。”
“你有什么不敢的?”
“我一直都喜欢你真实和鲜活,只是偶尔……真实得过了头吓到我了……”
“等下!前面有碎石……怎么搞的?我要给单位打个电话……”
李文静的电话刚拨出去,话音未落,车身猛地一震,轰鸣与剧痛碾过她的背,铁锈般的血腥气猛地灌满鼻腔,世界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画面变得黑白,再是布满了雪花,一点一点暗下去。
“文静——!”
在黑暗中,除了他的声音,她听不到任何东西。他的呼喊如同他的拥抱,柔软地落在她的心上,她拼命睁眼,可是怎么也睁不开反而越来越沉重,她渐渐睡着了,像母亲怀中的婴儿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浑身散架了似的,她下意识举起手揉同样剧痛的脑袋,一串十字架项链从手的缝隙中掉进了出来,沾着发黑凝固的血。
第64章谁知道你们是来杀人还是救人的?
眼前闯进来几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焦灼叫着她的名字,她眯起眼睛,夕阳的红光刺得她两眼干涩,他们围在她床边,空气仿佛被抽干,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顾医生!”
她猛然睁大眼睛,视线跟着眼珠转来转去,搜寻床前的面孔中是否有最熟悉的那张脸,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呼唤着他,一声比一声急切,她希望他能出现,像他每次都能及时出现那样,带着令人安心的微笑。
“静姐,顾医生他……”
一个同事刚开始,被另一个迅速打断:“你出车祸也受伤了,好好休息把,等医生来给你检查。”
“顾医生……在哪里?说话!”
李文静用尽力气撑起身体,头颅随之传来一阵爆裂般的剧痛,充了血似的,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模糊。她跌跌撞撞地要下床,试图抓住一个影子。每一次思考,都像是在撕裂她已然破碎的脑海,那个电话之后的记忆,被炸成了无法拼凑的碎片。
同事们立刻过来扶她,在她的连番追问下,他们才告知她,顾医生昏迷不醒,还在紧急抢救中,多亏当时她正好打了个电话,他们才能被及时救出来。其它的他们也不知道了。
眼中的白雾似乎散去些许,她重新看见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攥着那串冰冷的十字架项链。泪水落下,尽管同事们极力阻拦,她还是扶着墙独自向外挪动。他们无可奈何只得搀扶着她,走向手术室。
好像走了一百年,直到晚风把滚烫的泪水吹得冰凉。在手术室门外,李文静靠着板房墙壁坐下,浑身都软塌塌的,仿佛深陷泥沼一样无能为力,泪水再次决堤,她哭得几乎毫无意识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纯粹的、碾碎一切的悲痛。
直到陆丛赶到医院,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她依然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生理性的战栗。陆丛抱了抱她,随后赶到的安娜也紧紧拥住了她。旁人的体温,爱,与别人的联结,让她觉得还能确实存在这个虚无缥缈的世界中。现实中却总是不讲道理的荒诞,比如,他明明还好好的,偏偏是这一天,在路上,刚与他交心,他就出了意外。
为什么是他,不是自己?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他不会出事……”
她望着十字架项链上的血,好像勾勒出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护在她身前。眼睛一闭一睁之间,整颗头裂开似的,似乎每滴血、每块骨头在冰冷的手术刀滚过。
陆丛拍她的背安慰她,“不要紧的,不是你的错,是意外。这里地质条件不行经常有落石,从现场来看,好像是顾医生躲避落石不小心掉进了山谷里,别担心了,医生会治好他的。”
“不可能!那块加固的项目是我们单位负责的,我很清楚,我看过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还没说完,外面庭院响起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两架直升机降落在空地
上,古斯塔夫紧随一位医生打扮的人,风风火火直奔手术室而来。一见到他,李文静像被电流击中般“腾”地站起,踉跄着拦在一行人面前,不许他们再靠近手术室半步。她的脊背微弓,眼神充血如同一只母狮。
医生向旁挪了一步想绕开,这只受伤的母狮便低吼着同步移动,固执地张开双臂。
古斯塔夫握住了她的肩膀,“文静,有什么事等下说,让医生先进!这是东非最好的主刀医生。”
李文静鼻子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们是来杀人还是救人的?”
“小姐,我向你保证,我是一名医生,我们发过誓绝对不会伤害患者。”
李文静依旧拦着他们寸步不让,古斯塔夫忽然拦腰抱起她往一旁挪去,示意医生赶快进去。突如其来的悬空和束缚,让她头上的剧痛再次炸开,刺激得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四肢奋力挣扎:“放开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不准碰他!”
说着,她的两只手在面前拼命乱抓,等陆丛送完医生来分开两人,古斯塔夫被抓得满脖子都是鲜血和指印。陆丛安慰她,他们已经核实过医生的身份了,的确是医生,她似乎没听到陆丛的话一样,依旧是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古斯塔夫。
“说啊!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