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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春潮 第86节(2 / 2)

最后仓皇退入一条暗巷,刚转过身子,忽被一人攥住手臂。他心头一凛,反手便要挥剑相向,却听对方急唤一声:“是我。”

剑锋骤停。那人掀开黑色斗篷,陆呈辞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竟然是许夙阳。

许夙阳瞥了一眼他身上的伤,急声道:“我带你走,此处危机四伏,你孤身一人绝难脱困。”

陆呈辞蹙紧眉头,心下犹疑。许夙阳岂会这般好心?

许夙阳看穿他眼中疑虑,沉声道:“我别无他意。救你,是为了救识因。唯有你活着,她才能活。”

这番话并未打消陆呈辞的戒心。他深知许夙阳往日所作所为,在情字一道上,此人行径堪称卑劣,种种手段皆非正人君子所为。此刻见他满脸红疹,倒像是得了报应。

许夙阳见他迟疑,焦灼地低哼一声:“不必如此防我。她既已嫁作你妻,我还能如何?纵使我再倾心于她,以我如今这副残破身躯、这般狼狈模样,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苦涩:“我只想弥补她一二……我不愿见她死。哪怕要我以命相抵,我也要护她周全。所以你必须活着。我知道出京的密道,这次你定要随我走。”

他目光灼灼:“上次她不听我劝,被陆珂擒入宫中险些丧命。这一次,你绝不能重蹈覆辙。”

陆呈辞闻言不再犹疑,默然随他前行。虽对许夙阳素无好感,但此人此刻能幡然醒悟,倒令他颇感意外。

许夙阳疾步走在前面,压低声音道:“如今朝堂已乱作一团。我父亲与江絮正为皇上与太子效力,可圣上与东宫之间似生嫌隙,却又难辨是否是在试探我们。”

他快步转了个弯,继续低声道:“兔死狗烹的道理我岂会不懂?江絮与我父亲恐怕也难逃鸟尽弓藏的下场。太子既知我曾助沈识因离京,日后必会铲除许氏满门。”

残月映照着他晦暗的面容:“如今我能做的已然不多,唯愿尽力弥补一二。虽在情字上糊涂半生,但朝堂忠奸尚能分明。何人能为天下苍生谋福,何人会将江山推向危局,我心里清楚得很。”

陆呈辞闻言,只道:“你总算还存着几分良心。”

许夙阳苦笑:“良心自然是有的。当初与那卖花女有染实遭人算计,后来种种皆因我意志不坚,一步错,步步错。若非如此……识因也不会嫁与你为妻,此刻早该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或许连孩儿都有了。”

他声音渐低:“如今说这些已是徒劳。纵使我再倾心于她,也不该继续纠缠。能弥补一分,便是一分。”

陆呈辞未曾想他至今对沈识因仍念念不忘。想到自己的妻子总是被人这般惦记,心中不免有些不适,但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许夙阳果然不曾欺他,引着他几经辗转,来到一片破败屋舍前。此处位于京城西侧,是出了名的贫民聚集之地,挤满了来京谋生的外乡人。屋宇简陋,人烟混杂,密匝匝的房舍间通道纵横,恰成了藏身之所。

这般鱼龙混杂之地,自然不乏投机取巧之辈。他们深谙京城内外门道,不仅晓得如何混进城中,更懂得怎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对此刻的陆呈辞而言,这确是难得的突破口。他未曾料到许夙阳竟能寻得这般有利的所在。

许夙阳寻来个接应的人,低声嘱咐几句,转身对陆呈辞道:“跟着他走,此人自有法子送你出城。出城途中,务必留心记下这条路线。”

许夙阳言尽于此,未再多说。陆呈辞当即会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此番多谢。你且放心,我定会护好识因,此生绝不负她。”

许夙阳心中百味杂陈,终是默然转身,消失在巷弄深处。

陆呈辞则随着引路人钻进一条狭窄暗道。

——

禹州这边,大批官兵正蜂拥而至,冲向那座村庄小院。而沈识因与母亲、姐姐早已在陆瑜及父兄护送下撤离,正往山坡疾行。

马车颠簸前行,沈识因将孩儿紧紧搂在怀中。她心知此番若在劫难逃,便唯有死路一条。

但她们母女三人都明白,这原是官家子女命里注定要经历的劫数。纵使心中惶恐,却也只得强自隐忍。

马车行至半夜,在一处岔道口竟遭遇暗卫围堵。这些人所用皆是短刃,并非银线,想来并非陆珂麾下。厮杀声顿时划破夜空,刀光剑影间,沈意林率众亲兵奋力迎战,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众人护着马车疾驰而出,朝着陆瑜早前备下的另一处藏身之所奔去。如今他们居无定所,唯有处处设防,方能在这险境中求得一线生机。

车厢内颠簸不止,沈识因怀中未足月的婴孩啼哭不休。任凭怎样安抚,那小小的人儿仍哭得声嘶力竭,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凄楚。

沈书媛身子尚虚,却仍从妹妹手中接过啼哭不止的婴孩,轻轻揽在怀中低哄。可任她如何安抚,那孩子仍哭得声嘶力竭。

母亲在一旁焦心道:“许是饿的,再喂喂他。”

沈书媛含泪道:“还是没有奶水……”

她连日颠簸逃亡,虽未断水米,可身心始终紧绷着,竟断了奶水。孩子经过这般折腾,早已饥肠辘辘。

沈识因心急如焚,掀帘望去,只见外头夜色浓重,护卫们举着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

她钻出马车,对骑马随行的陆瑜道:“还要多久?孩子饿得受不住了。得让姐姐好生用顿饭歇息片刻,才能喂饱孩子。”

陆瑜早已听见婴孩啼哭,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安抚道:“莫急,再坚持两个时辰便好。”

沈识因忧心忡忡:“两个时辰太久,孩儿怕是撑不住。”

陆瑜沉声道:“后方追兵已至。皇室定然派出重兵欲将我们一网打尽。但你们三人务必先抵达安全之处。我在越州边境已安排接应,你们可暂避一段时日,待京城局势明朗再作打算。”

听闻要远避越州那般遥远的边陲之地,沈识因心中不安愈甚:“陆瑜,你且如实相告,究竟作何打算?我知你自有谋算,但望你此番能真心相助。”

陆瑜在夜色中转过头来。昏暗的光线下虽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却能真切感受到沈识因话中那份紧张与疑虑。他静默片刻,方沉声道:“你若信我,便听我安排。我自有把握攻入京城,护众人周全。”

沈识因知他素来精于谋略,定是成竹在胸,可这般讳莫如深反倒令她心下难安。她忍不住追问:“那你可否与我明言,究竟作何打算?陆呈辞他们入京许久未归,你的计划可曾全然告知于他?”

这些时日经那位神医调理,陆瑜的身子已大有好转,纵是这般长途策马奔波也能支撑。想来那大夫所言非虚,或许不久之后,他这顽疾当真能够痊愈。

陆瑜听得她这般质问,声音里透出几分涩意:“你放心,即便拼上这条性命,我也定会护你们周全。”

话已至此,他以为沈识因总该信他几分。至于那些错综复杂的谋划,他实在不愿让她平添忧虑。

沈识因在车外静立良久,终是默然钻回马车。她不明白陆瑜为何还要这般防备,连计划都不肯透露分毫,更不知他是否真与陆呈辞同心。

想起陆呈辞离去前,总会将每一步谋划细细说与她听,让她心中有个底,即便担忧也不至惶然无措。可如今陆瑜这般安排,大军压境之际突然要送他们去越州,实在令她忐忑难安。

这究竟是早与陆呈辞商定的对策,还是他临时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