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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春潮 第24节(2 / 2)

院中雨霁初晴,空气里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那棵梧桐树的叶子已尽数转黄,落叶铺了满地,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不多时,沈识因换好衣裳出来。宽大的月白锦衣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她提着衣摆走到陆呈辞面前,颊边泛红地道:“你瞧,实在太大了。”

陆呈辞垂眸看她,见宽大的衣领更衬得她一张小脸玲珑剔透,不由莞尔:“我带你去买身合体的。”

“要上街吗?”沈识因急忙问。

陆呈辞看出她的顾虑,心头莫名泛酸:“怕被许夙阳撞见?”

她摇头:“是怕被所有人撞见。”

陆呈辞默然不语,面色沉了几分。他走到衣柜前取出一方面纱递给她:“戴上罢,免得教你那未婚夫瞧见了。”

这话里酸意几乎要溢出来。明明他才是她第一个男人,如今反倒要这般躲躲藏藏。

沈识因瞧出他神色不豫,轻轻笑了笑,将面纱戴好。

二人相偕出门,陆呈辞让小厮备了马车,小心扶着沈识因上车去。

时近黄昏,车厢内光线昏暗,两个人安静地坐着。

狭小的空间令沈识因有些不好意思,虽看不清陆呈辞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始终注视着自己。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这般与一个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面对面坐着。心中百转千回,思忖着该如何与

许夙阳退婚。

可圣旨方下,许家又正得圣心,就连祖父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时退婚谈何容易。唯今之计,只能暂且拖延,再寻他法。

她一直沉默不语,陆呈辞却似能洞悉她的心思,清声道:“不必过于忧心,我自有法子解除婚约,断不会让太师府受牵连。只是许夙阳那边,你莫要与他太过亲近,若有难处,随时来寻我。”

他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霸道,沈识因应了一声:“好。”

马车在一家裁缝铺前停下,陆呈辞扶着沈识因下来。二人进了店,店家热情相迎,沈识因挑了件绣着海棠花的粉色衣服穿上。店家在一旁连声赞叹:“公子好福气,尊夫人这般身段气度,寻常衣裳穿在身上都显得贵气非凡。”

“夫人”二字听得沈识因脸颊飞红,正要开口解释,却被陆呈辞握住了手。他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家,牵着她出去了。

上了马车,他还一直牵着她。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她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想要挣开,他却握得更紧了。

马车又在一家饭馆前停下。这家饭馆虽不大,却布置得十分别致洁净。

二人方才踏入店内,店家便立即迎上前来,欢喜地朝陆呈辞行了个大礼,热络道:“呈辞来了,快里边请坐。”

她说着,目光转向沈识因。沈识因抬眼望去,只见是位四十余岁的妇人,她面容慈祥和善,看起来格外亲切。

陆呈辞一边为她解下面纱,一边对店家道:“余婶,今日还是肉丝面,多添些青笋。”

余婶连忙应声:“好嘞,一定多加。”

说着,她仔细瞧着沈识因,心下暗叹怎会有这般标致的姑娘。身段窈窕,肌肤胜雪,五官精致,气质端庄,真真是惊为天人。与眼前这位贵公子站在一处,恰似一对璧人。

余婶看得痴了,憨憨笑道:“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快请坐,我这就去做面。”

沈识因被夸得面泛红霞,见余婶转身去灶间忙碌,便跟着陆呈辞来到临窗的位置坐下。

时近黄昏,店里已无其他客人。陆呈辞特地将店门掩上,这般便无人会认出他们,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陆呈辞执壶为沈识因斟了杯茶,推至她面前,温声道:“余婶是我昔年流落在外时结识的。那时我险些饿死路边,是她救了我,还给我煮了碗面吃。那碗面不仅救了我的性命,更是我此生吃过最美味的食物。后来我回京便将她接了过来,给她开了这家面馆。我平日得空就会来吃面。余婶为人忠厚,待我向长辈一样好。”

沈识因闻言这才恍然,难怪方才余婶那般亲昵地唤他“呈辞”。

她微垂螓首,轻声道:“余婶于你有恩,原该好生答谢才是。今日来得仓促,未曾备礼,实在失礼了。”

她素来待人温善,听闻余婶搭救过他,心中很是感激。

陆呈辞未料她这般放在心上,道:“无妨,下次来再带。”

又看向她,温声道:“你不也救过我吗?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

沈识因下意识点头:“是你先救的我。”

她话音方落便怔了一下。

陆呈辞眼底笑意更深,她刚才还说不记得,此刻却说漏了嘴。她分明是忆起来了,就是不想承认。

沈识因反应过来忙岔开话头:“你当年为何遭人追杀?身为亲王府世子,尊贵无比,怎么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难道王爷不管吗?”

自恢复记忆后,她始终不解,为何堂堂世子会流落在外,甚至要她寻人相救。

陆呈辞执起茶盏轻啜一口,默然片刻道:“五岁那年,我母亲被陛下赐药毒毙,就那般在我眼前断了气。直至十三岁,父亲迎娶刘侧妃,还带了个孩子回来,那孩子便是陆柏铭。”

他说起了那段长达六年的痛苦经历:“起初家中尚算和睦。后来有一阵父亲常不在府中。有回我病得厉害,高烧不止几近昏迷,府医医治多日不见起色,管家便带我出城就医。谁知半路遭遇杀手,管家当场殒命,我也身受重伤。”

“我拖着伤躯拼命逃窜,昏沉间跌入河中,后来被一位渔民所救。再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自此以后便开始长达六年的逃亡生活。”

“我不知为何总是被人追杀,每次刚寻到安身之处,追兵就杀了过来。”

“直到第五年,记忆才逐渐恢复。后来,我本欲重返回亲王府,奈何归路艰难,始终有人暗中追踪。递出去的书信皆石沉大海,每次接近京城便有无数杀手围追堵截,仿佛专为取我性命而来。”

他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许是我命硬,六年颠沛竟都熬了过来。最后一次,被围困在寺庙中,庆幸当时遇见你,帮我寻来了舅父,我这才得以脱身。”

“沈识因。”他深深望着她,“我当真感激你,是你让我又活了一次。”

这一句“又活了一次”,字字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