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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棠玉华 第66节(2 / 2)

温棠面色沉静,冷静开口:“宫中的事情,我们也做不了主,翠兰,你去太傅府一趟,就说我这几日身子不适,想让三姑娘过来陪我几日。”

翠兰“哦”了一声,乘着马车去太傅府,因为太傅的缘故,太傅府的徐夫人跟谢府关系明显亲近不少,在翠兰将温棠的话转告她之后,她急忙让徐凝芸跟着翠兰一起去谢府,徐凝芸被安排在正房的西间,纵然外面已经闹翻了天,她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缠着温棠跟她讲故事。

这边,谢无宴已经跟着李公公入了宫,养心殿一股浓浓的药味,他前脚刚到,秦逸墨跟秦逸尘后脚也到了。

徐贵妃在秦逸尘出现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秦逸尘面容清隽,鼻梁高挺,他年纪比秦逸墨要小上几岁,但气度比秦逸墨还要稳重几分,眉目之中带着几分帝王的威严,他招来御医,问:“徐太医,父皇为何会晕倒”

徐太医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秦逸尘身后的徐贵妃,欲言又止,低下头,“回五皇子,圣上这是因为郁结于心,一时气血不足,才会晕倒,下官已经给圣上服用过方子,想来圣上很快就能醒过来。”

徐贵妃接受到徐太医的目光,心里顿时起了疑,声音柔和地问李公公,“李公公,圣上可是在见过平湘王之后才突然身体不适,吐血昏倒”

“是。”李公公乍然被徐贵妃点名,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徐贵妃心更加沉了几分,“可是平湘王跟圣上说了什么”

平湘王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徐贵妃再清楚不过了,莫不是他跟帝王说了什么。

李公公斟酌开口:“回贵妃娘娘,平湘王入宫是跟圣上明确每年南疆纳贡的数额,圣上是在平湘王走之后才吐血晕倒的。”

圣上尚在昏迷之中,李公公也不敢贸然打草惊蛇,一切都得等圣上醒来再说,但不管如何,贵妃娘娘的下场注定就那样了。

徐贵妃虽然怀疑,但到底没多说什么。

养心殿有皇子跟大臣侍疾,徐贵妃没有插手的机会,她带着人回了坤宁宫,过了年就是春天,但今年的春天来得太晚了,还是大雪连绵,寒风凛冽,从太子被废的那一刻起,徐贵妃越来越觉得她所预想的一切已经在慢慢脱离她的掌控,她脑海中有关南疆的人跟事的记忆已经在慢慢消退了,她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光凭一个女子想要夺这万里江山真的太难了,又或许南疆的君主就做不了这天下之主,桂嬷嬷过来给徐贵妃奉茶,说朱砂来了,徐贵妃让桂嬷嬷先退下,只留下朱砂一个人在正殿之中,这次她没有再问药的事情,而是一边拨弄着琉璃灯盏一边问:“朱砂,你跟本宫多少年了?”

朱砂一愣,冷静回答:“奴婢跟贵妃娘娘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

是啊,朱砂是徐贵妃从南疆带过来的人。

徐贵妃其实不姓徐,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知道自己从小就被带到一个特别漂亮的王府里,王府的主人,也就是平湘王告诉她她以后的名字叫宇文南襄,每天都有人教导她规矩礼仪,然后在她懂事之后,她就被送到了皇宫,做了大王的义女,也成为当时太子的义妹,在朝夕相处中,徐贵妃喜欢上了这位青梅竹马的义兄,刚好对方也喜欢她,她们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日夜缠绵,但后来太子娶了妻,成为了南疆君主,为了他的王后,他要把她送走,那一天他摸着她的脑袋说:“襄儿,寡人只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南疆地方太小,容不下你,也容不下我们,等将来天下一统,我就风风光光接你回来。”

到了那一日,宇文南襄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从她被带到平湘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了南疆君主争夺天下之主的一枚棋子,这个王室对她好根本就是在利用她。

宇文南襄明明知道所谓的“接她回来”只是在哄骗她,哄骗她去替他卖命,但是他爱那个男人啊,爱那个陪她笑陪她闹的义兄,爱那个跟她抵死缠绵的人,即便他有很多女人,很多儿子,她也愿意为他卖命,刚来盛朝的每一天,徐贵妃都盼着能够见到盛朝君王,因为只有做了君王的宠妃,她才有机会帮他实现那个抱负,让她庆幸的是盛朝君王好像是个心无城府的男人,一看到她出众的容貌便将她接到了宫中,做了贵妃,然后日日歇在她宫里,她知道君王的宠爱是后宫女人最大的利器,也想看看自己在这位盛朝君王心中的地位,所以她开始恃宠生娇,日日都跟太极宫的中宫皇后作对,直到有一天,她拿着事先伪造好的人证物证指责皇后入宫多年为巩固儿子储君之位跟她皇后之位害死了不少子嗣跟妃嫔,圣上一怒之下,将谢无双软禁,收回凤印,徐侑再趁机在前朝指出谢无双的父亲不敬圣上,恣意妄为,圣上又再将谢无双的父亲打入大牢,那时宫中,京城人人自危。

但徐贵妃不怕,因为盛朝少一个贤后,少一个忠臣,就越有利于她们的计划,但徐贵妃没有想到的是,在谢无双死后的第三个月,圣上竟然会在睡梦中喊谢无双的名字,徐贵妃当时很不解,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谢无双那个女人的位置,若是有,又为何眼睁睁的看着她饱受冤屈,自缢在了太极宫,若没有,那又为何在睡梦中喊谢无双的名字。

但是后来徐贵妃明白了,谢家权势多大啊,谢无双的父亲乃边关武将,手握兵权,谢无双的母亲也是出身名门,娘家权势滔天,谢无双的三叔乃朝中重臣,其门生遍布天下,谢无双的弟弟少年入朝堂,妹妹更是自小出入皇宫,为宫廷正六品女官,再不用说谢家跟温国公府,清阳侯府,范阳卢氏,河东裴氏这些家族交好,互有来往,想必换成任何一个帝王,都容忍不了这样的家族吧,更不用说谢无双的女儿嫁的是北翼君王的亲弟弟,儿子更是少年有为,天资聪颖,这些人的存在就是在威胁帝王的皇位。

徐贵妃便是在那个时候察觉到自己有可能做了当今圣上的一颗棋子,一颗对付谢家的棋子,人人都说徐贵妃是祸国妖姬,迷得圣上不理朝政,昏庸无能,但谁又知道当今圣上就是个辣手无情的呢,他担心他公然对谢家下手会招到天下人指责,所以将她推了出去,但是在那之后,徐贵妃表现得更加恃宠而骄,原因无他,只有这样,帝王才会对她卸下防备,这样也更方便她行事,她其实每一步都走的很好,就算南疆不出兵,只要最后秦逸寒能够登基,她就成功了,因为秦逸寒身上流有南疆皇室的血啊,但这一切都被温棠跟谢无宴这两个人给毁了。

原本南疆是能在朝宁九年的战事中大获全胜,但就是因为谢无宴跟温棠,南疆被打得节节后退,直到呈和降书退兵,这还不算,退兵之后宇文相那个贱种竟然直接发动兵变,夺了他父王的王位,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徐贵妃的计划偏离了原来的既定轨迹。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徐贵妃让朱砂给她配的那一个药方。

徐贵妃担心圣上此番晕倒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个药的药效日积月累下发作了,那个药既是个迷情蛊,又能削弱帝王的龙体,这个药方在徐贵妃入宫之后一直混在了徐贵妃坤宁宫的香炉里,细心的人其实可以放心,徐贵妃宫里的香炉十几年就没有换过。

在成为细作的那一刻,徐贵妃就没有想过她会活着回南疆,如果圣上这次真是因为她才会吐血昏倒,那她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她只是遗憾啊,遗憾她这辈子就只是个棋子,却又因为南疆王室对她的那一点点好,自己亲自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临了临了,什么也没得到。

许是徐贵妃的表情太过奇怪,朱砂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她将头叩下去,说:“如果圣上龙体抱恙是因为奴婢,奴婢愿意一力承担。”

但这次,徐贵妃摇了摇头,“朱砂,本宫会让人护送你出宫,出宫之后你就不再是坤宁宫的贴身侍女了,余下的日子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朱砂震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上首的贵妃娘娘,徐贵妃目光飘向别处,摆了摆手,“将香炉处理掉了吧。”

“贵妃娘娘,徐小公子想要求见娘娘,说他在丞相屋里发现一封信,是关于张贵妃的身世。”少顷,桂嬷嬷一脸兴奋地走进来,手里还拿了一封信,“娘娘可要等圣上醒后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不必了。”徐贵妃眼神空洞,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桂嬷嬷,你退下吧,本宫想静一静。”

桂嬷嬷不明白自家娘娘怎么突然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诶”了一声,悄然退下。

圣上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入目是金黄色的帘子,他脸庞没有一点血色,肤色青白,眼神虚浮,又带着几分阴鸷,像个孤魂野鬼一样,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请徐贵妃过来。”

第102章

李公公立马去请徐贵妃,两位皇子被安排到正殿,几位大臣得以暂时回府,唯有谢无宴被留了下来。

徐贵妃在得到传召的时候几乎没有意外,她对着铜镜整理红妆,她的容颜是妩媚的,其实是很有冲击性的长相,但为了做帝王的宠妃,她总是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来,她这辈子,只有在她义兄身边的时候,才第一次做自己,徐贵妃笑叹一声,做回自己又能怎样呢,恐怕那个男人早就把她忘了吧,如今南疆当朝做主的是他的七儿子。

寒凉的夜色之中,徐贵妃跟着李公公去了养心殿,养心殿烛光通明,能看出来内侍跟侍卫都被调走了,圣上睁眼,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李长海,你先退下吧。”

“是。”李公公余光看了徐贵妃一眼,退下。

圣上瞧了徐贵妃一眼,见她盛装前来,满头华翠,忍不住冷笑一声,徐贵妃已经什么都猜到了,自然是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拿手捋了捋头发,俯身行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徐贵妃,你在朕身边二十年,为朕诞下一双儿女,此时此刻,朕是该唤你一声爱妃,还是一声襄国公主”圣上咬紧了后糟牙。

“平湘王都告诉圣上了?”所有的印证得到肯定,徐贵妃也不装了,她径直坐到了圣上身边的矮椅上,叹了口气。

“是啊,他都告诉朕了,你们南疆真是打了好大的如意算盘,是朕识人不清,竟没有看出来你徐贵妃只是个南疆的奸细。”见她态度如此无谓,圣上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怒目圆睁,眼里是藏不住的愤恨,“徐贵妃,你如此恶毒,不怕遭天谴吗?”

“臣妾怕遭天谴”徐贵妃被这话给逗笑了,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讽刺,“难道该遭天谴的不是皇上吗?”

“混账。”圣上怒喝一声。

“若非圣上一早就起了除去谢家的念头,臣妾的计谋能成功吗?臣妾是提供了谢无双谋害皇嗣,谋害妃嫔的证据,但皇上不是也没帮谢无双主持公道吗。还是说在皇上心中,谢无双就是那个会谋害别人的坏女人,所以皇上连查都不查就直接断定了谢无双的罪名,逼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只能以死明志”

这话传到偏殿秦逸尘的耳朵里,他浑身一颤,眸底是化不尽的黑色,他微微弯下腰,谢无宴脸色更是一片冷然,他负手看向窗外,年轻郎君背影看起来极为寂寥,内殿,随之而来的是帝王的一声暴怒,“徐贵妃,你放肆。”

徐贵妃已然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当然是什么都不怕了,她将头上的凤冠,钗环一个个的拔下来,跟个疯子一样呵呵直笑,“当然,圣上还是存了一点良知,没有杀死谢无双的儿子,不然这盛朝江山真是后继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