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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棠玉华 第63节(2 / 2)

谢无宴目不斜视,躬身一礼,“微臣给皇上请安。”

圣上脸色较之前几日好看许多,他看了谢无宴一眼,“谢爱卿想说的话,朕都知道了,朕已经传召太子跟徐贵妃,他们稍后便会过来。”

这是已经知道太傅身亡的事了,谢无宴见当今圣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有些想笑,他双膝下跪,拱手道:“回皇上,微臣今日想说的不是太傅身死一事。”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张贵妃跟圣上同时抬头看过去,尤其是圣上,眼中浮现奇怪之色,“那爱卿想说什么”

谢无宴将两个带血的木偶掏出来,张贵妃被这血淋淋的东西吓了一跳,一把栽倒圣上怀里,声音怯怯的,“皇上。”

“爱妃莫怕。”圣上轻拍了下徐贵妃的后背,看着那带血的木偶,脸色彻底黑了下去,“这是”

圣上眼睛不瞎,不难发现那木偶上的生辰八字是谁的,脸色几乎黑成炭,恨不能将这背后之人大卸八块,谢无宴对上帝王黑沉沉的眼,不紧不慢解释,“微臣一早得知太傅饮鸩身亡的消息,因感念太傅昔年教导之恩,便带着微臣的夫人前去太傅府吊唁,在徐太傅尸体旁边看到了这个。”

“可这不是诅咒吗?”张贵妃这才敢抬起眼,从圣上怀里退出来,嘀咕一句,“圣上龙体康健,乃江山社稷之福,何人心肠如此歹毒。”

这个“何人”是谁,养心殿中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昨晚太子才去太傅府,今早太傅就死了,尸体旁边还有这两个布偶,这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看着那血淋淋的木偶,圣上一阵恶心,恶心之余是深深的愤怒,他自问待徐贵妃母子不薄,他猜到太子逼死太傅一事会对太子有影响,想着解开秦逸尘的幽禁以平息朝中大臣的怒气,谁知太子是恨不得将他这个父皇取而代之了,太子当真是太令他失望了,难怪他病重的这些日子,太子来都不来养心殿,原来是他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圣上怒火难掩,看向谢无宴,“谢爱卿,你怎么看”

谢无宴面如冠玉,表情平静,“回皇上,太傅一生忠君爱国,乃是太子的老师,想必圣上也看过太傅的奏章跟他写下的史卷,这木偶上的字迹绝不是出自太傅之手。”

这字当然不是太傅的字,看着像是几年前秦逸尘的字,但也仅仅只是像而已。

圣上感染时疫,昏迷数日,被幽禁在东宫的五皇子心忧自己的父皇,日夜查看医书典籍,得出一个时疫的方子,而太子秦逸寒备受君王宠幸,在自己父皇病倒在床时竟一心在朝中排除异己,甚至用巫蛊之术来诅咒自己的父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诅咒自己的父皇的,难怪圣上觉得他今年身体每况愈下,莫不是是受了太子的诅咒。

一想到这个可能,圣上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圣上让李公公搬来一张凳子给谢无宴,一刻钟后,打扮朴素的徐贵妃跟憔悴不堪的秦逸寒来到殿中,向圣上请安。

圣上压抑着心口的怒火,一边把玩着张贵妃的纤纤十指、一边跟话家常似的问:“太子,听说你昨夜去见了太傅”

他越表现的淡定,秦逸寒这心里就越害怕,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徐贵妃,见徐贵妃点头才敢小声回答:“回父皇,儿臣昨夜是有一个书中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这才去太傅府请教太傅,儿臣并不知道太傅会……还请父皇明查。”

这时,徐贵妃也拿袖子掩了掩眼角,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要哭不哭地看着圣上,“皇上,会不会是有人想鹬蚌之争,渔翁得利[1],故意害死太傅来嫁祸给太子,太子的为人,皇上是最清楚不过了,还请圣上莫要听信小人之言。”

以前,圣上只要一看到徐贵妃这双眼睛便会心软,但今日,圣上的眼睛是冷漠的,徐贵妃心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将头埋得低低的,贵妃往日机灵的很,怎么今日糊涂了,这话不是在故意引圣上发火吗。

下一刻,圣上便将带血的两个木偶扔到秦逸寒面前,脸上是彻骨的寒意,“那就请太子帮朕解答这两个木偶是怎么回事”

秦逸寒脸一白,气血上涌,他竟还忘了这两个木偶,这太傅是不是与他命中相克,故意想害他,因为忘了这两个木偶的存在,秦逸寒没有事先准备好托词,一时说不出话来,“儿臣,儿臣……”

“解释不出来了是吧?太子,朕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想要谋逆害朕。”圣上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寒心,冷笑一声。

“儿臣不敢,父皇明查,这肯定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儿臣。”秦逸寒面色慌乱,对着圣上重重地叩了好几个响头。

徐贵妃姿态愈发柔顺,她竭力维持着镇定,替秦逸寒求情,“皇上,太子对皇上是一片孝心,天地可鉴,还望皇上不要轻信小人之言,还太子一个公道。”

这次,圣上只是深深地看了徐贵妃一眼,朗声开口:“传朕旨意,五皇子秦逸尘天资聪颖,孝顺有加,面壁思过期间仍不忘为朕分忧,解京中时疫之困,功过相抵,解其幽禁,暂住东宫。”

徐贵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圣上最恨的难道不是谢家人吗,他将谢家人一网打尽就是为了防止谢家功高盖主,怎么今日又会想着将秦逸尘放出来,秦逸尘解禁,那岂不是意味着带着谢家血脉的人有机会坐上皇位,圣上怎会如此。

徐贵妃担心圣上是疯了,委屈地喊了一声,“皇上。”

圣上看都不看徐贵妃,接着道:“另外,太子秦逸寒深受朕之倚重,却不念及皇恩,居心叵测,陷害忠良,朕实感痛心,今剥夺太子储君之位,在太子府面壁思过三个月,反躬自省。”

这道圣旨犹如晴天霹雳砸下来,秦逸寒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他不明白事情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最后永不得翻身的人是秦逸尘吗,怎么会变成了他秦逸寒呢,他可是要做君王的啊。

至于徐贵妃,她头痛欲裂,已经一句话也不想说了,显然这一切都是秦逸寒的错,他太急功近利,忽略了太傅的为人以及执念,所以酿成今日之祸,他不冤枉,但徐贵妃总觉得她们无时无刻不在被人算计,先是张妃被晋为贵妃,与她平起平坐,再是秦逸尘幽禁被解除,可以继续暂住东宫,然后是秦逸寒的储君之位没了,再接下来呢,接下来是什么,她这个宠冠六宫的贵妃不会也落得个跟谢无双一样的下场吧。

徐贵妃一阵胆寒,已经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一旁坐着的谢无宴自始至终姿态都极其淡然,没有插一句话,但他心里是不平静的,至于殿中的其他人,已经不敢起身了,更甚者连吸口气都不敢。

李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朝宁十年十一月末,这京城的天是要彻底变了。

第97章

这一日,京城注定是不平静的,深受帝王看重的太子被废黜,原来因中宫失德被圈禁的废太子被解禁,继续暂住东宫,那岂不是有了可以跟太子还有燕王分庭抗争的机会,遥想当初徐贵妃是何等盛宠,在后宫呼风唤雨,偏圣上予其宠爱,如今这后宫又多了一个张贵妃跟徐贵妃平起平坐,要不怎么说帝王家无情,这恩宠啊,说没就没了。

只是太子秦逸寒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害得太傅饮鸩身亡,其手段当真是令人胆寒,太傅一生忧国忧民,倾心教导宫中的皇子跟公主,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这样心性的皇子兴许真不适合做储君乃至君王,不然不知道哪日就同朝宁七年的几大家族一样大难临头都不知道。

简言之,太子被废是罪有应得。

宫里两道圣旨一出,徐侑又悲又喜,悲的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太子就犯了这么大的糊涂,被圣上废黜了储君之位,喜的是太子储君之位没了,那岂不是代表他的燕王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了,为此,徐侑当日递了牌子,说想求见徐贵妃,他先是仔细宽慰了徐贵妃一番,说太子此番行事实在太过鲁莽,不然也不会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另外是这个谢无宴行事太过阴险狡诈,他怀疑宫中时疫跟谢无宴脱不了干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在一番言辞恳切之后,徐侑提出要见贤妃,徐贵妃目光闪了下,同意了。

贤妃乍然见到父亲,还很高兴,徐侑又何尝不是,人心都是偏的,纵然是因为徐贵妃在圣上面前得脸,才有了丞相府后来的风光,但徐贵妃终究只是他徐侑的义女,不像贤妃跟燕王,是他的亲生女儿跟亲外孙,他当然要多问贤妃跟燕王考虑,徐侑先是问燕王近日好不好,然后话里话外指示燕王这些日子可以多带燕王妃来宫里请安,太子被罚在宫中禁闭三月,圣上龙体欠佳,朝政上的事情肯定还要燕王多费心。

贤妃是个笑面虎,面上和和气气的,实际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计,徐侑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贤妃自然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让徐侑放心,她心里有数。

谢府正房的院子依山傍水,瀑布倾盘而下,泉水潺潺,谢无宴跟温棠,谢禾蓁与谢时予,还有谢思琦跟秦逸尘围着一个小圆桌,今日的秦逸尘身着一袭浅青色金纹圆领袍,头发用一顶玉冠束起,目若朗星,容颜清隽,唇角挂着一层笑意,明明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气度却极其稳重,他端起白釉高足杯,声音低沉,“这杯酒,该我敬舅舅、舅母,若非舅舅、舅母,我也不能有今日。”

秦逸尘被幽禁在东宫的这三年,就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雀,虽有一身蛮劲但没地方使,而谢无宴跟温棠就是那个可以来救他出笼子的人,只是在这个笼子跟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他们需要跨越无数艰难险阻才能救他出来,而边关只是他们闯关的第一步而已。

这些恩情,秦逸尘不敢忘记。

“殿下言重了,殿下本就是众望所归。”谢无宴跟温棠也端起酒樽,,谢无宴眉眼微冷,淡淡道:“此番也是有些人太过急功近利。”

其实太子秦逸寒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心知肚明,只不过是因为有帝王在背后纵容罢了,没了帝王纵容的秦逸寒其实什么也不是,而这次是因为秦逸寒戳到了皇上的痛处,若不然秦逸寒得到的又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惩罚,而其中最无辜的莫过于徐太傅了,谢无宴薄唇微抿,情绪有些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