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铜镜前,翠兰跟彩莲正为她拆卸头上的首饰,见卢歆进来,两个丫鬟欲跟她行礼,被卢歆拦住了,卢歆看着铜镜中肤色白嫩,朱唇皓齿的女儿,忍不住笑了,“我们棠棠长大了,越来越好看了。”
卢歆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这个当娘的是真的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但她还是没有做到,这一转眼的功夫,女儿已经及笄了,还有不到六日她的棠棠就要嫁为人妇,卢歆这心里是真的舍不得,眼角有些红。
她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温棠,“这是你外祖父跟外祖母让我给你的,你收着吧。”
温棠眸光轻轻动了动,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名贵布料,头面珠钗,还有三家茶楼,一家钱庄,两家饭馆,让人目不暇接,温棠问这些是不是太贵重了,卢歆摸了摸她莹白的脸颊,“你外祖父跟外祖母一向心疼你,你要不收,他们怕是要多想了。”
若非温棠跟谢无宴是两情相悦,卢老爷子跟卢老夫人还不一定同意这桩婚事。
及笄礼,最重要的一环便是确定给姑娘插笄的正宾跟赞者,卢歆纠结了许久,还是去了清阳侯府,清阳侯府文老夫人一听马上就答应了,于是温棠及笄礼上的正宾是文老夫人,赞者则是温棠的外祖母卢老夫人。
及笄礼上用的头饰分别是如意金钗,金凤玉簪,以及用重金打造的一尊花冠,温棠是清雅脱俗的长相,平日喜欢穿素色的衣裳,今日的她则是身着一袭红色芍药流苏烟罗裙,容颜姣好,肤色白皙,看着便是清婉动人,典雅大方。
前来观礼的谢无宴眼睛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清阳侯世子文墨见他看得目不转睛,打趣道:“还有六日便大婚了,谢兄不必急不可耐。”
谢无宴薄唇微抿,目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文墨乐呵呵地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三次插笄之后,文老夫人喊了声“礼成”,笑道:“望温姑娘日后事事顺遂,一世圆满。”
在场之人皆是眼光含笑,道了句“恭喜”,温棠这时才抬起眼,盈盈如水的狐狸眼望向了一个方向,准确地落到谢无宴眼里,谢无宴唇角轻轻上扬。
及笄礼成,连素娘都忍不住夸赞一句,“大小姐将来定会富贵无双。”
到底是世家从小培养出来的姑娘,这骨子里的仪态当真是别人学都学不来的。
温国公呵呵一笑,低下头在素娘耳边道一句,“咱们嘉嘉已经够出色了。”
皇家富贵,可要远远胜过普通的臣子之家,反正温国公没觉得温嘉哪里比温棠差,闻言,素娘后背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去看卢歆,但卢歆的目光此刻完全在自己女儿身上,根本无暇注意到这边,素娘这才松了口气。
素娘抿了抿嘴角,笑着开口:“老爷,嘉嘉是庶出,大小姐是嫡出,还是不一样的。”
温国公以为她是心生不平,不由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在我心里,嘉嘉跟棠棠是一样的。”
温棠这个及笄礼之所以办得这么隆重,还不是因为卢歆爱折腾。
而且范阳卢氏一族有权有势,乃范阳一带最大的名门望族,温国公也不想得罪他们,这才同意卢歆将这个及笄礼办得这么隆重。
今日温国公府来的人比上次温嘉出阁的人还多,因此女眷跟男人都是分开坐的,文墨摇开折扇,声音清扬,“今日高兴,谢兄可要不醉不归。”
不过落座之后,谢无宴还是先敬了温国公一杯,不知为何,温国公每次听谢无宴喊他“岳丈大人”,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但他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在外人眼里,这对翁婿相处的很是融洽。
这边,几个姑娘聚在一桌,因着不久之后温棠就要嫁给谢无宴,所以谢思琦向秦逸寒请示来温国公参加温棠的及笄宴,秦逸寒因选太子妃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倒是没有为难谢思琦,这不,谢思琦跟谢禾蓁一左一右给温棠“护法”,谢禾蓁身子亲昵地挨了过去,夸赞道:“温姐姐今日真好看。”
温棠微微笑了笑,谢禾蓁这番话落到谢思琦耳朵里,让她挑了挑眉,点了下谢禾蓁的鼻子,“那等妹妹及笄,姐姐好好为你操办一番。”
谢禾蓁嘟了嘟嘴,“姐姐又笑话我。”
谢思琦眉梢微微挑了挑,“这算什么笑话,妹妹明年就要及笄了,长姐如母,姐姐肯定会为你好生操办一番的。”
好像还是这个道理,谢禾蓁纠结地皱了皱眉,乖巧地像只小兔子。
温棠跟谢思琦对视一眼,谢思琦端起酒樽,笑容满面,语气透着真诚,“我敬棠棠一杯,祝棠棠日后事事圆满。”
温棠也端起鎏金酒盏,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谢谢思琦姐姐。”
谢禾蓁也站起身,“我也敬温姐姐一杯。”
温棠很干脆地饮下第二杯,笑颜如花,嗓音轻细,“祝蓁妹妹早日心想事成。”
这是温棠跟谢禾蓁的一个默契,早在边关之时,谢禾蓁便告诉她,她只有三个心愿,而这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做谢时予的新娘子。
宴席之后,宾客离席,只有陪着温棠的谢思琦跟谢禾蓁留下了,三个姑娘去了芍药苑,内室最显眼的便是挂在横架上的大红色霞帔,这是由宫里的十几名绣娘联合绣成的,一针一线,都很有讲究,上面的鸾鸟图案不仅用的金线,连镶上去的小珠子都是进贡的南珠,价值连城,谢思琦看着,问了一句:“棠棠,还有几日就大婚了,你紧张吗?”
温棠姣好的面容浮上几分无奈,脸颊像桃花一样绯红,如实说:“紧张是有些紧张,但也还好。”
谢禾蓁唉声叹气,扮鬼脸,“那可不是,温姐姐跟哥哥可是青梅竹马的交情,知根知底的,当然不用紧张了。”
谢思琦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小丫头说话口无遮拦的,那你跟时予也是知根知底的,你将来要是成亲也不紧张吗?”
谢思琦是个明事理的,谢禾蓁跟谢时予本来就是两情相悦,这些年,也是谢时予一直在照顾谢禾蓁,三叔都不反对了,那谢思琦自然不会反对。
一提谢时予,谢禾蓁脸色瞬间通红,跺脚往外跑,说她不想离她们了。
谢思琦笑容带着几分无奈,让丫鬟们赶紧去追,她自己则是望向了温棠,笑着问:“棠棠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温棠的确有话要跟她说,她转头让翠兰跟彩莲都退下:“思琦姐姐,我听说贵妃打算让太子娶荣国公府慕小姐,思琦姐姐后面如何打算”
自朝宁七年,谢思琦被太子秦逸寒强留在京城的那一刻起,她便身不由己,原本谢思琦与清阳侯世子文墨是有婚约在身的,但因太子秦逸寒的缘故,两人婚约也一直搁在那里,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太子即将娶妻,谢思琦若再身处其中,怕是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棠棠,姐姐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最后的太子妃人选怕不是荣国府千金。”谢思琦看着她带着担忧的眸子,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
第91章
温棠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谢思琦看着她茫然的眼神,耐心与她解释,“棠棠你可能不知道,在太子妃人选的候选中,荣国公府大小姐身份是最高贵的,但清阳侯府小姐跟荥阳郑氏小姐身份也不低,尤其是此前边关动乱,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河东裴氏都出了力,这些个家族都是百年望族,而且在当地威震一方,受朝廷管控少,圣上的野心棠棠你不是不知道,你觉得圣上会任由这些家族这般随心所欲吗?”
范阳卢氏跟河东裴氏这一辈没有嫡出的姑娘,只有荥阳郑氏出了一个嫡姑娘郑婉怡,自然是从小千娇百宠,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所以圣上有意择婉意姐姐为太子妃。”温棠沉默了下,自言自语。
这样挑选出来的太子妃便不简简单单只是一个太子妃了,而是一种制衡世家的手段,这确实是当今圣上会做出来的事。
“是。”谢思琦轻轻叹了口气,朝宁七年,她的家族发生那样的祸事,家里每死一个人,京中多一个受他们谢家所累的家族,谢思琦都会心生怨恨,既怨恨徐贵妃心狠手辣,也怨恨当今圣上是非不分,只听信徐贵妃的一面之词,连陪伴他多年的发妻都可以弃之不顾,后来谢思琦明白了,当今圣上哪是只听信徐贵妃的一面之词,分明是借徐贵妃来瓦解谢家的势力,这样外人只会说圣上是被女色所迷惑,而去指责徐贵妃,论算计,谁能算计得过她们这位圣上。
谢思琦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太子娶妻之后,我会自请离开东宫,继续为在宫里整理史册,修撰经史,其他的就靠棠棠跟兄长了。”
从上一次圣上召林少将军回京再到林少将军回京路上被害,谢思琦虽然参透不了这其中的原委,但是她跟清楚这些事与棠棠还有她的兄长脱不了干系,这就是布的一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