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闻此,突然从按揉额角的厌烦中抽出神来,他有些难掩的震惊,问话也带着些小心翼翼。
“你想说什么?”
雀铭对着皇帝恭谨言道。
“臣查到,当年西南战事并非将军行军不利,是有人早有意图暗害将军,在将军计划合围歼敌时,违抗军令按兵不动,致使我军寡不敌众,最终凌将军死于敌手。此等奸佞小人回朝后混迹于朝野,近些年竟还官升三级,做了我朝兵部尚书。”
他说完,立于右侧的兵部尚书刘谨忙道。
“血口喷人!当时情形你一个无知小辈哪里清楚?是他凌百捷多次用兵不利才致使战败,我当时也是死里逃生才从战场上杀下来的,你一个小吏竟然如此诽谤朝廷重臣?请陛下,严惩此人!不可叫他寒我朝将士忠君之心!”
皇帝眯着眼,盯了跪在地上的那抹青袍好久,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他略微一摆手,刘谨便被人捂着嘴扣下。
皇帝望着他说:“你还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吧!”
雀铭一点也没有因身侧窃窃私语而动摇,他紧接着将凌太公以及驸马死因一一陈述,又讲到凌公死后,凌家被人暗害的情形,情到深处,语声呜咽,仿佛他就在当场一般。
老皇帝听到他说下这些,顿时头脑嗡地一声,他知道,是凌氏的后辈回来找他算账了。
他当年做的那些事,还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将它们端上台面,给他难堪,但是他还是来了。
他还不死心,喘着粗气,有些呼吸不畅的颤抖着问他。
“你是谁?”
雀铭在殿中躬首起身,望着上位沉沉道:“臣为防迫害不得以改名换姓,凌氏最后一人就在陛下面前。”
皇帝狠狠的盯着他,完全不像是再见忠臣后代的欣喜或安慰,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先太子病逝,里面多多少少有皇帝的授意,而围绕着先太子的那些臣子,也多是被皇帝打压殆尽。
如今竟然有人敢跳出来找死,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皇帝突兀一声叫道:“原来是你来了!”
众臣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明白他所说的你是哪个,然皇帝一拍龙椅,冷汗由鬓角滑落沾湿了黄袍,他自顾自的念叨着。
“是了是了!都是清远侯为除左.派,当年以毒计暗害凌公,我没想到驸马也来了宫里,竟然叫他一人谋害二者,使两人一夜之间枉死!”
本垂头听着他这些话的觥和元突然扬起脑袋,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坐在高台上,战战兢兢仿佛见到了鬼似的老皇帝。
他是真的老了,记不清了,还是根本就想把这些脏水泼在他头上,自己好在史书留下一个清白的形象。
那些毒明明都是他要他去寻的,是老皇帝不满这些人改政,变了他挥霍无度的好日子,于是他才暗下杀手,借着凌将军出事,要他带着毒药进宫。
如今,他想撇清自己的干系了?
觥和元想着,如今木已成舟,是时候搏出一个希望了。
他站起身来,迎着太监命令他跪下的声声尖刺声中,望向众臣。
“术忽族人何在?”
“如今异族血脉的朝臣,必定已经被他这老不死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术忽一脉在朝中,宫内早已经潜伏多时,为的就是今日!今日跟随我杀了皇帝,夺取皇位者受上赏,赐番位,你们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要过了今日被皇帝清算,还是跟着我返水谋得一条生路?”
在场的朝臣十之有四都是术忽混血,听到他此言,互相之间瞅了瞅,还未动作,宫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刺穿血肉的声音。
众人看去,原来是羽林卫里也有术忽逆党,他们突然对着身边人刀剑相向,未有反应及时者被忽然刺穿脖颈,一时间刀光剑影,不一会儿竟将场面控制在清远侯的手下。
第78章
“老不死的,我跟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当年你趁乱夺嫡要不是我在背后支持你,你哪里来的银钱招兵买马?”
觥和元讥讽一笑,将身边尚陷在忧惧中的皇后扶了起来。
“当年若不是你意图分权,不欲叫先太子改政,我哪来的本事敌过他们跟着你一路厮杀过来的兄弟。因你想要享清福了,欲将天底下的银子都攥在手里,才叫示意我毒杀二人,甚至你自己的太傅萧太师,也是被你所杀吧?”
在皇帝气得吹起胡子,愤怒的拍着龙椅叫他闭嘴,但是觥和元非但不闭嘴,反而越说越起劲,向着站在殿中央的一群朝臣扫去,在人群前看到了凌氏子弟。
“说我贪钱,殊不知我贪的只是皇帝手中的万分之一,他才是真正踩着百姓尸骨享乐的昏君。病马案你以为皇帝真不知情,是他示意太仆寺挪用银两,没想到民间起了灾病,这才瞒不住,叫他杀了一批人才保住自己的声名。”
他嗤声一笑,对着长公主二人等轻蔑道。
“你们既不知情形,那我便同你们讲明。那日,是皇帝先召我入宫说要除去凌太公,让我准备毒酒,谁知晚些时候,驸马竟然也入宫劝谏,狗皇帝一狠心,不欲叫人再提及此事,竟然亲自斟了毒酒给驸马。当夜,这两位便回天乏术命丧黄泉了,更可怜的是,他们到死恨的都是我,甚至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
长公主听完他的话,颤抖着看向她一直相信的亲弟弟,她从没想到,自己硬挨着挺到了今日,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真相。
她不敢相信,摇着头,欲向他求证。
然而站在护卫身后的皇帝连一眼都没分给她,始终叫着“护驾护驾!快去叫人来救朕!”
长公主一下趔趄,仿佛苍老了十岁似的垂头下去,越清宁赶忙将她扶住,为她捋背顺气。
但是长公主抬手止住她的动作,微微苍老的双目一眨之间落下好些泪珠。
她静静地淌着泪,为自己还曾相信她这个弟弟感到不值,为了今日还要拖动孱弱的身躯来维护他感到失望。
觥和元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他看着长公主苍白的面色,呵呵一声闷笑,继而继续在她伤处践踏。
“那日,太医院所派去长公主府的人都被责令不得泄露半句驸马中毒之言,若不是你那么信任你的皇帝弟弟,找个府外的大夫来瞧,说不准驸马还有的救!”
闻言,长公主身子晃动了一下,紧接着狠狠跌倒在了越清宁怀中,越清宁害怕极了,去摸她脉搏,只听虚弱的若有似无的脉象已然就快消失。
她抬起头去找雀铭在哪,身子忽然被身后人抱住,他在身后也摸了下长公主脉象,安抚着扣着她的肩道。
“无妨!只是一时气血上涌导致昏厥,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