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叫滕堰再去,但人到了东宫,太子却叫人拦着,不叫他近前看诊,言道。
“从前便多有隔阂,如今太子妃性命危在旦夕,不能叫信不过的人上前窥视。”
滕堰气得胡子飞起,在他心中只有病人,并无派系党争,自家女儿同太子妃之间的矛盾更是不必在这种时候拿上台面讲。
人都病得快死了,太子还在算旧账。
肚量之小真是闻所未闻!
然不管他再怎么说,太子这头依旧是不叫他见太子妃,皇帝听完回话,气得摔了杯子,怒气冲冲的说要亲自前去看看太子摆的什么谱。
天子驾临,太子这回没有理由再拦他,滕太医借着皇帝的面子,终于得见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姚春盈。
刚一打照面,他便知道太子妃这是中了毒的面色。
小产不久,又加之中毒,这会子可不是要命丧黄泉了,滕太医立马施针为她稳住心脉,又用了不少名贵老参吊住这口气。
忙活了一整天,晚间时候,姚春盈终于面色惨白的睁开了眼睛。
皇帝此时早就回宫,唯留下皇后在此看护太子妃。
姚春盈头昏脑涨,睁眼的第一面见到的就是和太子七分相似的皇后,吓得魂不附体,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就这么又昏过去。
眼见皇后装模作样的安慰她,又想到自己是因什么昏倒。
姚春盈咬着下唇,在嘴里咬出些血腥才控制自己没有露出破绽。
见她如此避之不及的模样,皇后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小心的试探着。
“虽说这个小皇孙没有命保住,但你年纪尚小,和太子又汝睦和谐,孩子还是会有的,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要一时想不开糟践了自己的身子。”
她说得极轻,又捻着字句,像是勾引一样,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
然而姚春盈听到孩子就这么没了,恨意和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叫她连自己的安危也忘了,死死盯着皇后的脸,恶狠狠的在嘴里咬出血腥。
“我怕是没有能耐再怀上殿下的孩子,如今殿下眼里,只看得到狗奴吧!”
她一言将皇后惊得语无伦次,她料想的是自己下毒被她知晓,怎么也想不到是太子的喜好被人揭穿。
她毫无准备,听到狗奴两个字还以为是她病中胡言,说的什么谬话。
然而姚春盈也是豁出去了,高声叫着让梓雨滚进来对峙。
皇后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她是知道那个小侍的,因为知道他那般的好颜色,才更加明白她说得的确是实话。
只是自己的好儿子,寄予众望的太子殿下,竟然变作了同那些达官贵族一样龌龊的,喜好男色的昏聩之徒,叫她一时间无法接受,只觉得自己连同哥哥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尽了。
她怔了许久,才恢复皇后以往的威仪,摆摆手叫下人近前,将这消息带出宫去。
不多久的时间,太子身边的梓雨在受宫中传唤途中,忽然被劫,在之后无人知晓他下落何处,更不知下场如何。
太子因此暴怒,更加苛待太子妃,被皇帝罚去太庙闭门,静思己过。
同月二十日,太子妃突然病疾加重,最终香消玉殒,滕太医携密报入宫,后又经自家女儿逼问,才得知。
原来姚春盈真是中毒而亡,太子自此沉寂,再无动作。
经过这一遭,越清宁忍不住感叹,“死的都是小人物,高高在上的那些人依旧如常,只不过是消停几日便又一如从前。”
雀铭也随她叹息,他深知这事还有瞒着他的部分,但他还未能企及清宁心底,便不能自作主张,张口去问。
又过了一月,皇帝终于气消大半,将太子放回东宫,出乎意料的是,太子对于身边人的不见竟然未动肝火,十分平静的接受了现状。
不过当天下朝,眼瞧着急急匆匆,又要去为越家奔走的状元郎,太子无端将人拦住,邀他进东宫一叙。
当晚,正在家里等候的越清宁听闻此言,慌张的甚至等不及在家里待着,忙叫了人赶车往东宫方向去。
正是日落余晖,月上枝头的傍晚时刻,两架马车在必经之路上碰面。
坐在车里的越清宁第一次意识到瞒不住他了。
小越大人自马车上下来,上了她的马车,见她惴惴难安的神情,便已经知晓一二。
他靠过去,任由她审视自己的衣服,束带,帽子,一言不发直至她哀切的闭上眼,才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
“没进东宫,我没进东宫。”
他说得越是轻巧淡然,越清宁越是责怪自己,她明白雀铭身在官场,也大概会听到些传闻。
而自己如此紧张,偏偏暴露了她在意此事。
那此事在雀铭眼里,也就大抵成了事实。
身侧他脖子上的幽香还在鼻尖萦绕,越清宁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而自己的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官袍,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后怕。
她怕他真的入了东宫,怕太子威逼利诱他走上前世的老路。
更害怕自己,害怕自己什么也没有改变,成了要望着他走入别人宅邸的寡妇。
然而他早就知晓了一切,知晓她不愿意见到他和太子待在一起,甚至这么久以来未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跟他撇清关系。
她心底一下子生出好些希望来,因他说“没有去”无端的生长出一些信念,这些信念绑着她紧紧的与之缠绕在一起,是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爱意翻腾。
她不想让自己陷进去,但是如今,她更加无法放开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