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不久,寿王进宫陪伴御驾,在殿前说起近日以来的公事,寿王故意说了些官面话,听得本就被头疼的袭扰不堪重负的皇帝连连叫停。
“你就没别的事可说了?怎么跟那些酸腐文人一样,进宫就为了念经来扰朕?”
寿王忙躬首回道不敢,不过这一静,倒是叫他不敢多说话了。
皇帝转念一想,这寿王平日里就胆怯,被他说烦指不定又要妄自菲薄,他可不想看到父子离心,于是又问宫外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寿王等的就是这个,沉吟半晌开口道。
“还真有这么一件事。”
皇帝起了些兴致,问为何事。
寿王答:“今日大理寺出了件奇事。”
“说是京中衙门办不妥一件寻人的小事,被裴少卿撞见在衙门口驱赶苦主,他多嘴问了一句,原来是有家小商贩晨起卖货,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皇帝微微有些皱眉,他不大想听这等小事,但是寿王不见停嘴,紧接着说。
“京中都在传,说是城中不知道哪来了个妖狐狸,白日时变作人形,夜晚化作野兽,专挑早起赶路的小贩子吞吃,近日以来,京中商贩人人自危,都不敢在晨时出门办事了。”
这等妖言惑众若是在穷乡僻壤出现,也只当是个闲谈不足为之关心,但这等事竟然能在天子脚下传出,于以真龙天子震慑四方的皇帝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皇帝脸色转黑,狠狠痛斥:“胡闹!这等瞎话也敢乱编!”
寿王赶紧垂下头,小心翼翼的称是。
“我也是这样同裴少卿说的,谁知他一反常态,竟然真的认为此事确有蹊跷。”
皇帝拧着的眉心隆成三道小山,问:“那小贩大理寺现在还没找到?”
“是!确实还没找到。儿臣也奇怪,大理寺是何等地方,按常理来说应该早就破除谣言,是死是活,总会有个明白的解释,但这次……”
本就是听一乐的闲话,这下子皇帝稍有些认真了。
“叫裴为经进宫,朕有话要问。”
然而还没等到苏福出去传旨,门外的小太监急急的挤进门,对着皇帝叩道。
“启禀陛下!少卿裴为经请您移步大理寺,他有要事容禀。”
第59章
车马一行风风火火的赶到大理寺门口,皇帝一路上都再没有说话,下了马车直接将裴为经拉到衙内去问。
寿王立在院里,不着痕迹的瞟了眼不远处正来来往往的衙役。
看来事是成了的,他隐下自己脸上的表情,毫无动容的往旁侧一站,路上行来过往的见了这位,好似在窃窃私语什么。
不多时,衙内果然传来皇帝暴怒的拍桌声。
苏福也是在这个时候连滚带爬的出了门,见他在此甚至来不及行个礼,慌忙出去叫了马车候着。
皇帝从门内出来的时候,脸上无法忽视的怒意仍抑制不住。
寿王甚至看也没看,见他出来始终稽首躬身,乖乖听候差遣的模样。
皇帝瞧了眼他挺直的脊背,这怒意才终于消减三分。
总归是还有一个儿子可堪大用。
“这事勿要再查下去了,把案子结清,送些银两安抚家眷,日后谁都不准再提!”
皇帝一甩袖猛地踏出去好几步,像是急不可耐的要离开这个叫他知晓真相的地方。
待人走了,裴为经从后面慢慢踏出来,向着寿王拱手道。
“这下子叫陛下知晓此事,太子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寿王不屑扯了扯嘴角,道:“他既能行得出,又何怪我们下此套呢?”
“若不是他听闻小倌被抓,生怕自己行的丑事被人发现,派人来大理寺灭口,我们又怎么能借着这个机会叫父皇看清楚,他这人无所顾忌的嘴脸呢?”
都言皇家无父子,其实这话是没说错的,皇帝一辈子最看重的权力,要始终牢牢的捏在自己手里。觊觎手中权力的那个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帝也不可能会放过他。
伴君如伴虎,天家父子亦不能免俗,偏太子身在其中浑然不知,为了掩盖一层真相,竟然慌乱到这种地步,胆敢在大理寺动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刺杀、暗杀,恰恰是太子势大的最好佐证,就算皇帝再怎么不愿意相信,现在怕是也要好好琢磨琢磨。
照着这样下去,这江山到底是他的,还是他萧衍的。
只不过那最后一层窗纸到底是还没有捅破,皇帝年迈糊涂,却应该听得懂小倌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此刻要求将事埋下去,所顾忌的不外乎是他作为皇帝的颜面,为了这个,说不准到最后也不会容忍任何人挑起此事,叫他天子的威仪被市井百姓践踏。
这事也由不得他们来说,还要从必不可少的一人那里下手才行。
自入了冬,天气渐渐转寒,临近新年的时候,每一天几乎都在雾蒙蒙的积蓄云团,似乎是将要下雪。
太子与姚家女的婚事近在眼前,姚氏也显了怀,因此这次没人期待的婚仪办得十分仓促。
姚氏几乎是天刚蒙蒙亮时被接进东宫,两边放的鞭炮也不多,低调的不像是一朝太子的婚礼。
但即便是这样,听到动静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看热闹、看笑话的聚在街头巷尾,将皇家不可议论的规矩抛诸脑后,谣言越传越荒唐。
甚至到了后头,有人传是姚家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迷惑太子,怀了孩子作为要挟逼迫太子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