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制度的出发点是好的,我想它是为了避免有老师专权将名额给特定学生,为了公平起见,让大家都有评议的权力。”
“可是……总有人把这公平的制度变得肮脏。班级的活动很多都是他们组织的,我的第一次评选没有过,我去找辅导员抗议了。他们组织了第二次评选,让同学上台说自己的情况,匿名投票,我……”
黄翰沉默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开:“你没有上去?”
她的目光让他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回到了那个闷热的下午,班级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他的身上,他的舌头仿佛被割断,站在台上讲不出一句话。
黄翰试图掩盖自己的窘境,对着云开说道:“是的,我没有上去。现在想来太可笑了,就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愿意上台说。这有什么,穷不丢人,只是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就觉得宁愿不要这笔钱了,也要有志气。”
“我这点志气在他们看来是不是就像小丑?别人过得好的也去盖章要申请补助,我是真没钱却又弯不下腰……不该这样,不该……”
黄翰:“我想着没有两千的补助我可以去兼职赚钱,就是辛苦一点,比起辛苦,我更不想把过往的伤疤掀开,不断重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开朗,我没有办法坦然的面对一遍遍的重复。甚至我每次写申请表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一段话。”
“是我的错,我要什么自尊心,穷人要什么自尊心,能当饭吃吗。”
云开:“后来的贫困生补助?”
黄翰苦笑道:“给了一个家境不错的学生。他们把这个当作一场游戏,那个同学上台表演,把自己的身世说的很可怜让人潸然泪下。其实都是骗人的,当天晚上,他们拿了那笔钱出去喝酒了。”
云开:“你没有举报吗?”
黄翰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们不会承认的。他们有那么多人,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
他的胸口似有千斤重,过去的负担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喃喃重复道:“没用的,没用的。”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老天注定的,我日子就是难过,我家里就是农民,上学的钱都是找别人借的,我得罪他们,在学校出现什么事,他们记过没有影响,对我却是致命的打击。”
“我们学校的副校长还是杨润的亲戚,我玩不过他们的,我认命了。”
黄翰自嘲道:“没什么的,贫困生补助发给不需要的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一个朋友高中名额是按班分配,班级学生条件都还行,为了不然名额浪费,他们的老师就会让学生去找村委会开贫困证明然后穿的脏兮兮的上台领钱。还有一些,学生给老师送礼,名额就是他的了……有时我在想,这种事这么多地方都有发生,可能就是正常的。”
“他们有办法拿到那笔钱也是他们有能力有关系,至于贫困生的需要,那又算什么。”
黄翰眼神空洞,低低的说道:“我只是不理解,当学校充斥着金钱交易人情交易,那教育又成了什么?”
云开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要找我们下委托吗?”
黄翰愣住了:“什么?”
云开:“委托我们帮你查清楚当年的贫困生补助是否公正。”
黄翰嗤笑了一声:“那根本就不公正还要查吗?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了……”
云开:“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放下,你想要一个道歉。”
黄翰沉默了半响,他极力的想要辩解,想要说自己压根就不在乎了,却被无声的束缚困住,他开不了口。
云开:“我可以帮你。”
看着眼前的茶杯,黄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仿佛是向自己的现状投降,他说道:“不用了,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纠结一个道歉也没什么意思,他们早就忘记了。”
云开:“你确定?”
黄翰声音沙哑:“我确定。”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明明坐在沙发上,黄翰却觉得自己像是在雨中行走一半,心中空落落的,身上刺骨的冷。
第60章死亡回声15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留在过去好了。一味的追究想要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太可笑。
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在现在想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因为寒酸遭到别人的冷眼和嘲笑。
黄翰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运动鞋,这双鞋是网上买的,没有牌子,四十五块钱,他穿了一年了,很好穿也不臭脚。
有人问他在哪里买的他也很大方的说就是几十块钱的鞋。
在大学时……他们嘲笑他只有一双破运动鞋,是两三百的杂牌。
如果回到那时候,一定会告诉自己,鞋子只要好穿就行,不用追求什么牌子。
可是那时候,同学异样的眼光实在太扎眼了,背后的窃窃私语声如芒刺背,他总是低头走路,逃避不敢面对,被道德疯狂拉扯。
他骗父母学校要交考试报名费,要了五百块买了一双牌子鞋。他觉得自己道德败坏,对不起父母。可是当时,真的为自己的贫穷感到羞耻。
那是一种压抑逼仄,甚至难以呼吸的感觉。
长大了,阅历丰富,很多东西都看淡了,觉得没什么,可当时,没那么多阅历,抗压能力差,同学的一个眼神都要把他压垮了。
黄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向云开说到:“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没必要了。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云开递给他一张名片:“你改主意了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云开:“我要向你道个歉,关于沈莫北的委托,我一开始确实怀疑过你,因为你与他有过节,有作案动机,再加上你们宿舍两名同学意外死亡,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你和沈莫北,所以……”
黄翰呆呆的张开了嘴巴不可置信的发问:“你说什么?”
云开:“你不知道?杨润和周循然死了。”
黄翰思绪模糊,她的话就像是惊雷炸的他无法思考:“死了?他们死了?”
起风了,呼啸的寒风叫嚣着要从窗户缝隙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