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店,就听见对方带着笑的应和。
和靳森说话的是另一条街道百货店的老板娘,她家店距离起火的房子没有多远,当时靳森就正帮她修空调,闻见味道直接冲出去救的人。
“我夜里睡不着觉,怕你有什么事,天娘嘞,你可是从我家里出去的人,我真的吓死了!”
话里冒出了几分老家口音,看样子是真吓得不轻。
靳森又安慰了几句,一抬眼看见了季瓷,便喊她:“小季,我正想找你。”
季瓷走过去,喊了声“刘姨”,刘姨明显没和靳森聊够,于是又拉着季瓷说着火的楼有多高、烟有多大、救人有多凶险,差点就没跳到气垫上。
季瓷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回应“真的吗?”“这样啊!”“太危险了”之类的话,给足了刘姨情绪价值。
刘姨聊舒服了,走了,走之前小声地交代靳森,年轻人不要这么鲁莽,做事之前多想想自己。
靳森点头:“知道了姨。”
等人真的走了,季瓷问靳森:“你找我干什么?”
靳森拿起他的单拐:“和刘姨聊天。”
季瓷的头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靳森笑起来:“不然我走不了。”
季瓷:“……”
她看了眼刘姨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刘姨分明是好心。”
靳森出院后很多街坊邻居会来店里看看他,再跟他聊两句。
交情一般的话说的浅,都是些好听的;交情深的,或者长他一辈的,大多把他当自家孩子看,说的话就多了几分别的意思。
“我知道,”靳森走到季瓷的面前,“只是听她说话我有点难受。”
季瓷问:“为什么?”
靳森说:“像我妈。”
靳森的母亲是个辛劳了一辈子的普通妇女,没家底,没文化,用一双手养大了儿子,把他送去大学,从此担惊受怕。
“从我第一次出任务开始,我妈就提心吊胆整天担心,一有空就分享给我一些新闻,谁谁扶老太太结果被讹得倾家荡产,谁谁跳水救人结果自己没上来,明里暗里劝我,生怕我干一些舍己为人的事把国旗一披,她就没儿子了。”
季瓷听得心惊,小声问:“那这次阿姨还好吗?”
靳森摇摇头:“她去世快两年了。”
“嗬啷”一声,靳森单手把卷帘门压下去。
那声音跟火车似的,右耳跑到左耳,在季瓷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也就这时,她突然想到,靳老板在过年时的那句“我家也就我一个”。
“对不起。”季瓷说。
“不用道歉,”靳森语气轻松,“来,踩一下。”
季瓷低头看了眼那扇关到她脚踝的卷帘门,学着以往的靳老板,抬脚踩在正中间的拉手上。
看着觉得不费劲的动作,换她来还真有点难度,可能是太轻了,季瓷第一脚没踩下去,她的牛劲上来了,另一只脚悬空起来,把全部的体重压上去,卷帘门“哐”一下落了地,她重心不稳晃了一下,搭住了靳老板护在她身侧的手臂。
“这么重?”季瓷站稳后松开他。
靳老板收回手:“计划换个电动的。”
四月底的夜晚,气温上来了,即便夜幕四合,穿着单薄的衣服已经完全不冷了。
季瓷今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蓝色针织衫,衣袖很长,为的是防晒,盖住了手背。
她手指捏着布料,刚才那一处压在了靳森的手腕上,毛
线很软,碰一下就像是染了体温。
他们影子挨在一起,一高一低,靳老板虽然可以自主行走,但速度有些缓慢,单拐点着地面,“哒”一声,“哒”一声,像蚂蚁挪窝似的,一步一个脚印。
季瓷同样慢慢的骑着电瓶车,双手把着车头,企图在这种缓慢中找到稳定的平衡。
她的余光看着靳森的影子。
之前的话题太过沉重,季瓷想起了她的姥姥。
亲人的离世是一生的伤痛,像盛夏的雷雨,暴烈的冲刷后是漫长的潮湿。
“最近都是晴天。”靳森突然冒出一句。
季瓷偏头看他:“因为腿不疼?”
靳森:“看的天气预报。”
季瓷:“……”
“最近都有点麻木了,腿不疼腰疼,明天打算去社区医院扎两针。”
靳森稍微挺了下后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僵硬。
季瓷建议道:“病床太软了,其他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如果想针灸的话……等一周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