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宁知道,他这是在践行,那条他对她说的,会“好好吃饭,把肉长回来”的承诺。
一切。
都在慢慢变好。
进入八月以来,宛城就一直是艳阳天,太阳晒得什么都是发烫的。
到中旬,天说变就变。
昨天白天,黑压压的雨云,一直聚拢在天空,骤雨终于在晚上下了个透彻。
一大早。
天还是阴沉着。
吃过早饭,林心慈收了碗筷,嘱咐道,“记得把伞拿上,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去补习班,这雨说不定还要下。”
严宁点点头,“好。”
下了楼,到小区门口。
地上有一些还没干透的积水坑。
林心慈先绕了过来,又提醒严宁注意她那边的脚下,严宁认真低头照做。
就在这时。
有一辆黑色轿车,在小区大门外停下。
也不知为什么。
严宁明明已经绕过路上的坑洼,一脚踏上街边的人行道,却又下意识地回头,在车上下来人的一瞬间,看了一眼。
只一眼。
就让严宁愣在了原地。
而后,她六神无主,慌乱地抬手,三四下才扯住林心慈的衣袖,用上全身的气力,才轻颤着低声喊了一声,“妈妈……”
严宁很久没有用这种无助的、不知所措的语气,去喊妈妈了。
林心慈也一怔。
再一转头,就看到——
车边,少年身形已初具轮廓,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修长的双手托底,怀中万分小心地捧着,一个黑色木质相框。
那上面,笑得温婉的人。
正是岑奶奶。
神情落寞的少年,冲这边,略一点头,然后,就捧着照片,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跟在后面的。
是同样脚步沉重的中年男人,搀着步履蹒跚,用纸巾不停擦拭眼泪的赵爷爷。明明才过了一两个月,赵爷爷却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几岁。
奇迹。
只短暂地出现了一下。
一瞬间,面对生死,那种巨大的茫然,痛苦,不知所措,甚至夹杂着从心底翻涌上来的恐惧,让严宁身体颤抖,潸然泪下的同时,只会机械地重复:
“妈妈……”
什么别的话,都没能再说出口。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不是说岑奶奶已经好转了吗?
不是都已经能下床,去楼下逛公园,晒太阳了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地,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呢?
一想到。
从此世界上,岑奶奶再也不在了。
严宁的心,就钝痛到,难以呼吸……
她都已经这样难过。
那,赵爷爷呢,岑奶奶的其他家人、好友呢……
还有。
路琛呢?
……
林心慈见状,心顿时都要揪在一起,强忍住泪水,心疼地把女儿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一直安慰道:
“没事的,妈妈在。”
好一阵后,严宁才在妈妈的安抚下,稍微平静了一点。
林心慈帮女儿擦了擦泪水,又整理了下,女儿在自己怀里蹭乱的头发,才疼惜地,轻声说:
“我们去跟岑奶奶,告个别吧。”
严宁眼眶红红,啜泣着,点了点头。
母女俩先回到了301。
严宁去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来,林心慈在阳台上,挂了电话,在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拿来给严宁。
“补习班那儿,妈妈帮你请好假了,爸爸等下就来,我们一起去对面。”
严宁接过水,轻声说了声好。
严向荣很快就来了。一家三口,都换了套黑色的衣服,去了302。
灵堂布置的很简单。
岑奶奶的遗像摆在桌上,前面放置香炉,和几盘贡品,只有四周的白菊花,格外多些,大概也因着岑奶奶生前喜爱花草的缘故。
这会儿,来吊唁的人,并不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