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房间里端着茶盏的温浅宁,听到这句话,手一抖,瓷盏应声跌落,碎裂声在寂静的禅房里格外刺耳。
她僵坐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有无限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么快……”
按原本的剧情,她清楚记得,宣平皇帝至少还要撑上两三年,宣平朝局才会有所变化。可如今,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推快,超出了她所掌握的轨迹。
消息还未消化,另一重噩耗便紧随而至。大皇子趁机入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禁军,以此自拥登基。
温浅宁胸口一阵闷痛,她原以为自己能够凭借对剧情的先知,掌控走向,化被动为主动。可眼下,所有剧情都被打乱。
若按照剧情,她原本还该有机会拖延、周旋,甚至试图挽回父皇的命运。可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叫人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她甚至来不及提醒,就只能无力地接受温承衍这样死去,连她这个女儿也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而温元昭篡位得手后,竟然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不肯给曾经的宣平皇帝办。
为了掩盖“刺杀”与勾连外邦的真相,温元昭故意将一切说得暧昧含糊,并羞于大张旗鼓地操办丧礼。
宣平帝在世时,是九五之尊,万人臣服。可如今,尸骨未寒,就被他的儿子以最草率的方式安置下去。
宫里送来的信函,字字分明:
“新帝有旨,体恤昭华公主素来与先帝情深,恐其返宫触景伤怀,悲痛无已,故特命公主安居原地,不必入宫奔丧。”
温元昭这是摆明了阻拦她,不让她回宫。
宣平皇帝生前最疼爱她,如今父皇死了,怎么可能连最后一程,她都不去?
温浅宁将信纸一把揉碎,咬紧牙关,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就算是抗旨,她也要回去。
哪怕温元昭登上皇位,也无法剥夺她的身份,她是昭华公主,是父皇的女儿。既然如此,她更要去,为宣平帝送上最后一程。
一入城门,宫道依旧那样熟悉,可宫城却似乎蒙上了一层死气。
灵堂布置得简陋至极,与过往任何一位皇族的葬礼都不可比拟。
灵堂里的宫人们的神色都很微妙,压抑着悲戚之情,但又迫于新帝忌惮而不敢表现得太过。
棺椁前摆着几案,几盏昏暗的长明灯跳动着微弱火光,照亮那口沉重的棺木。
温承衍就躺在里面,冰冷孤寂。
看着这一幕,温浅宁心口一阵酸涩。
“父皇……”
她一步步走上前去,跪倒在棺木之前。
伏身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泪水扑簌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少女纤细的身影映在地面上,孤单而倔强。
旁边的追云与逐月也忍不住红了眼,纷纷跪下替公主陪祭。
灵堂内气氛森冷,不知过了多久,温浅宁仍旧伏在棺前,泪水早已将衣襟打湿。
这时,外头忽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侍着宫人的俯首跪拜。片刻后,轿辇被抬入殿内。
帘子掀开,一张略显阴鸷的面容出现在灵堂中。
自从那场马场的意外后,温元昭的腿伤始终未能痊愈,跛脚成了他无法磨灭的心病。往日还愿强撑,如今登基为帝,更是不愿将那点缺陷示人。于是,这轿辇便成了他出行必备的工具。
“皇妹。”
温元昭缓缓探出身子,俯瞰跪在棺木前的温浅宁。
“孤原本已下旨,不让你回来。”他叹息着,语气中似乎透着关切,“正是因为不忍让你过早承受这般痛苦。如今父皇已去,你何必如此自伤?节哀顺变吧。”
如此虚情假意的模样,温浅宁没有回应,也不愿意与他虚与委蛇。她的脸仍埋在棺木边,纤细的肩膀因悲痛而微微颤抖着。
那双被袖口遮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冷冰冰的厌恶。
他的话,温浅宁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不让她回来”?明明是想借机将她隔绝在外,好堵住她可能提出的质疑。
温浅宁心底翻涌着厌憎,只觉得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