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问夏蓝,如果她看见一个人但没有和对方说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其实不想和对方说话?而夏蓝回答说,想或不想不是那样连贯又绝对的事,和其他情绪一样,想或不想也只是瞬时的,也许她只是在那个瞬间不想说话,但眨眼过后就后悔想要说点什么。她追问,如果没有觉得后悔呢?夏蓝再答,那就是本来就无话可说,没什么好想的。
她将这段对话告诉贺时昭,贺时昭听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声音也不例外。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和我本来就无话可说吗?”
他问得坦然,好像自从问出之前那个疑问后,就再也不会有其他问题让他觉得为难。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
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然后呢?她还可以和贺时昭说点什么呢?
她眼底浮现起困惑,继续问,“你会和我说点什么呢?”
她同样问得坦然,眼神直直望着眼前的男孩,真挚和困惑都不加掩饰。
贺时昭不由得一怔,原本在扩散的生气情绪突然间像是被一只玻璃罩罩住,闷在某处,无法再向外发作。
他突然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彼得潘式」的女孩。她只是习惯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彼得潘那样飞在半空,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是否会落在后面。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而他还是用那样的话去困扰她,用那样的话把她拉到自己的困扰里。
“我会说很抱歉。”他开口,回答她的疑问,“之前对你说的话是我太自以为是。”
夏存却摇摇头说:“也许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自以为是。”
贺时昭到底还是气笑了,问她:“就因为你发现你真的和我无话可说吗?”
因为是事实,所以他并不是自以为是地误解她。
“不是这样。”她否认,眉心微蹙,“是因为我发现,我也会因为其他人对我视而不见,就觉得他是不想和我说话。”
“是吗?”贺时昭向她身后看上眼,“所以你说的其他人是指姜颂?”
夏存点点头。
贺时昭又意味不明地问:“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们都在自以为是呢?”
为什么要把自己刨除在外?
难道她认为她不会自以为是吗?
夏存微微偏头,有些混沌地思考着。贺时昭发现她还是似有若无地蹙着眉,不禁默了默。
在他有限的关于她的记忆里,她从不会这样皱眉。这意味着什么呢?彼得潘式的女孩已经开始长大了吗?
“捡贝壳吧,”他说,“不用再想这件事。”
一锤定音,仿佛是在担心眼前的女孩会在下个瞬间突然长大。好在她像是听了进去,拎着口袋径自前往布满贝壳的沙滩,他则留在原处,看向朝他走来的男孩——
另一个彼得潘。
……
夏存在寻觅。
她找到了一片密集的贝壳聚集地,蹲在沙滩上观察。
很快,她打消了那个捡完所有贝壳的坏主意,因为她发现这些贝壳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迷你得像碎石,大多寻常,而她只想要更大、更漂亮、更独特的贝壳。
在此之前,夏存只见过一次真正的贝壳,但那一次足矣拉高她对贝壳的期待。那是在两年前的h市国际贝展上,她和任漪刚刚初中毕业,为了庆祝她以吊车尾的成绩跟她进入同一所高中,任漪宣布要带她去个好地方,而那个好地方就是贝展的展场。
贝展集市上,来自世界各地的贝壳商人摆着各式各样的贝壳摊,所有贝壳都独特、漂亮、缤纷,连贝壳的名字都可爱得过分,绿苹果蜗牛、油画海扇、草莓钟螺……
彼时两个女孩穿行其间,一个在幻想:如果21世纪贝壳还是通用货币,那么一定会有轰轰烈烈的贝壳失窃案发生,然后像银行抢劫案或者珠宝失窃案那样频繁地被拍成电影。如果她和任漪一起作案,她们的事迹会被改编成电影。
而另一个在吐槽:“夏存在,以后再不济送我贝壳呢,送石头像什么话。”
她小时候送过任漪一枚石头,任漪一直费解至今。
于是那天她送了任漪两枚贝壳,一枚来自莫桑比克,一枚来自秘鲁,她还想再买下一颗贝壳时被任漪狠狠按住脑袋,因为她们没有太多钱,至少不能花太多钱在贝壳上。
她一边回想,一边从贝壳堆中挑选出完整的、色彩斑斓的小贝壳,然后发现一道人影从余光里晃过,扭头看去,姜颂也蹲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捡贝壳。
为什么他不来和她讲话呢?
算了。
念头一晃而过,她接着寻觅,而那道人影时而飘到她左边,时而飘到她右边。
雾气消散,太阳从海面升起,沙滩终于在暴雨后吸附上暖黄色。越来越多的游人来沙滩上捡贝壳,夏存已经捡来大约两捧贝壳,听起来微不足道,但那只是因为她捡到的贝壳总是很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