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巧克力的味道淡淡渗入空气,他抽出一根,咬下一口,含糊说:“わかんない(不知道)。”刚刚说完,又立刻变卦似的,说,“……也许是抓不住的东西。”
夏存歪了歪头,认真看他:“会有你抓不住的东西吗?”
对他来说,应该不会有吧。
如果有,他抓不住的东西会是怎样的呢?
“所以才总是很无聊啊。”声音带着丝轻慢,侧面印证了她对他的猜测,他也觉得没有抓不住的东西。
但他说完,忽而弯起眉眼,用一个转折词带走话题,“でもね(但是呢)、偶尔也会有好像抓不住的东西飘过去。”
夏存眨动眼睛,正色问:“就像我吗?”
就像刚才他说她是比较有趣的人那样吗?
“そうそう、就好像你,”他毫不犹豫地承认,眼底瞬间充满探究,冷不防问,“为什么你要给那个小矮人苹果汁呢?”
有一个瞬间,夏存皱了皱眉,但也许她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这点。她回答说:“因为他分给我一根香蕉。”
对于这个回答,姜颂只是轻轻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短促音节,像是恍然,又像是不满于这个答案。他又抽出根饼干,却向她凑近几分,说:“还有一个问题,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夏存心跳倏忽加速。
他要问了吗?问她是不是在偷拍他了吗?
“你是怎么加入我们的呢?”
哦,原来是这回事。
夏存松懈下刚刚微微耸起的肩膀,面无表情说:“这是一个秘密。”
“啊……”
好像又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面白いね。
黑色埃尔法在滨海大道上缓行,车窗外是一排排椰林,枝叶在摇曳,像是风在吹,又像是热浪在翻涌。似乎隔着车窗都能感知到海水的咸湿与阳光的炙热。
夏存越过车窗看海,海面蔚蓝,海浪金光闪闪,游人像堆在岸上的石头。
不久以后,她也会去那里做一块石头。
“夏存。”
有人在叫她,声音平淡,夏存收回目光,看向身侧坐着的童安羽。
少女依旧扎着马尾,清丽,天然去雕饰,对上夏存疑惑的目光,她终于抿了抿唇,问道:“你为什么会进这个群?”
显而易见的是,「一起过暑假」的群是以姜颂为绝对中心而组建,甚至可以说是「与姜颂一起过暑假」。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在国内度过暑假,也将是他短暂归国,重返日本前的一段尾声。
进入群里的也许除了贺时昭,没有人能称得上是姜颂的「朋友」,但他们也都是姜颂在校园里时常往来的对象,就算难听点说,他们也都算是姜颂的跟班。
可夏存呢?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她。
她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呢?
她只是个本部的学生。
童安羽的疑问引得后座上的板栗和另一个女孩坐直身子,显然他们也在好奇这回事。板栗将头支来座椅中间,眼睛落在夏存的侧脸上。
“这是一个秘密。”
夏存给出昨晚在便利店时给姜颂的回答,一字不差。
板栗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然后趁机追问:“对了,夏存,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我小姨是个漫画家。”
“小姨?那你爸妈呢?”板栗没心没肺问。
“我没有爸爸,妈妈去世了。”
她口吻寻常,车内却蓦地鸦雀无声,连空气都不再流淌似的。
椰林在向后退,板栗用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消化这个事实,向她抱歉道:“对不起……”
夏存没有回应。
她经历过很多次几乎同样的场景,以前她会问那些道歉的人,为什么要道歉,最后他们都无一例外变得更难堪。
她问小蓝,小蓝告诉她,这是种出于礼貌的道歉,说话人想要迅速抚平尴尬,而她这样提问无疑是揭穿了人家善意的心虚和愧疚。小蓝认为,这种道歉带有自我安慰的功能,是为了缓解自己的不安。所以夏存想,她也可以不用再回应这样的道歉。
板栗沉默着收回上半身,低头看手机,只有童安羽的目光还停留在夏存脸上,似有未尽的疑问。
车子沿着山道上行,最后缓缓驶入一座半山别墅。
建筑是极简现代风格,线条干净利落,花园里的植被精心修建过,布局匀称,丝毫不遮挡视线。
夏存下车,走进热腾腾的空气里。
黑色的树影在热风中浮动,像魔女kiki的猫。
几个助理在花园里等候,童安羽和另外一位女生下车后撑着同一柄伞朝别墅里去,板栗也跟上,但走出几步后回头问她:“怎么不走?”
她在想她的行李,但两个拖着行李的男人将答案传递给她。会有人带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