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在车轮一圈一圈的转动里被抛在身后,快活的风扑到脸上撞进怀里,把烦恼和疲惫都带走了,灵魂好像都轻了,像是要乘着风飞起来。
突然地茂密的行道树到了头,遮挡视线的枝叶一下散开,开阔的天地呈现在她们眼前。她们知道就是这里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西面是很大一片老小区,全是低矮的楼,最高不超过六层,在这个位置看过去天好高好高好广好广,是完完整整的一片天空,不被任何东西割裂。
也是这个时候,夕阳的金光转换成了紫色的霞,澄澈的蓝暗淡下来深沉下来,它还是云层后头的底色,叠在上头的云也还是浓墨重彩的立体,好像连云团卷曲的沟壑生成的阴影都看得清晰,霞光给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紫。那样的色彩是言语描绘不出的美。
她们试着用手机去拍,但不论怎么拍都拍不出眼睛里看到的那一份美。她们就放弃了,两个人站在路边,仰着头久久地看着那一片天空,看着太阳慢慢落下的时候天空的色彩慢慢地变化,看着云从这边走到那边,蜷起来又舒展开,一直看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昏黄的路灯亮起来。
这个时候她们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远眺的目光,将眼神落回到彼此身上。
“走吧,回家啦。”
两个人过日子和一个人确实是会不一样的,一个人的时候只用操心自己,甚至半点都不用操心自己,但两个人就不一样了,心里有了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更多地去关心对方在做什么,也就顺带着把自己管上了。
吃什么、做什么、干嘛去、什么时候下班……两个人不一样的时间表就要去对彼此的时间,把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空出来,互相让一让互相调一调,两个人一起去找那个默契和平衡。
她们有更多的时间跟彼此在一起,一起做一些事情。
搬了房子之后,房子里慢慢添置进各种各样的东西,原来空空荡荡的屋子被慢慢地填满,有了很多生活的细节。这很奇妙,在那之前这个地方只能叫做房子,而在那之后,这个地方开始成为家了。
有一天赵肆推开房门回到家里,突然觉得家里东西好多,琐琐碎碎的东西到处都有,有些好好地收纳在盒子里,有些常用的就散在外头。没有什么是不需要的东西,每一样都是过日子的时候遇到了需求再添置的,看到就能想起来这用来做了什么那个接下来又要用来做什么。
这跟她原来的房子很不一样了,她原来把所有的东西都收纳在一个又一个的箱子里,很多其实都不属于她自己,就像她摆摊的货品和设备,那些东西不过是在她的住处暂时歇脚,那么也就不必拿出来成为她的房子的一个部分。但现在不一样了,赵肆觉得每一样东西都属于她们的房子,属于她们的家。
她们的东西、她们的花销、她们的需求,慢慢地都融到了一起,很难拆分了。然后有一天,黎砚回觉得这样不行,她们该要有一本账,来算一算收支算一算储蓄。
黎砚回有个小小的梦想。在她在她的工作岗位上站稳了脚步之后,在听过那些年长些的同事闲谈他们的家庭、孩子、房车、保险之后,有一个小小的梦想油然而生——她在想,有没有一个可能,在多少年之后,她们可以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小小的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可以按她们的喜好她们的需求装修置办的房子。哪怕这个城市寸土寸金,哪怕她们现在的存款还买不到一个卫生间。
她已经在想很长远的以后了,就像期待租到一个更合适的房子一样,她开始期待开始幻想她们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
这个梦想太远了,太让人觉得好高骛远了,她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小小的藏在心里。她只是跟赵肆说她们该记一记账,算一算自己的储蓄和保险。
赵肆表示了同意,她自己其实是有记简单的账的,她自己以前的开支很简单,一个月里做了几份工一共收入了多少钱,吃饭花去多少,买各种生活用品花去多少,给家里打去多少,结余多少,储蓄多少,每个月月底或者月初的时候做个整理,就算是记账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好多事情分不清了,同样是吃饭,有时候是赵肆付钱,有时候是黎砚回付钱,当然她们都是愿意付钱的,只是这样的话她们也就都不那么清楚自己的钱是怎么花掉的。
因此黎砚回说一起记账的时候,赵肆很认同。于是她们找了时间坐到一起开始算过去这一段时间的账。
餐桌上摆了黎砚回的笔记本电脑,开了一个excel表格,两个人手头是各自的纸笔,讲不清的可能还得拿笔写一写。然后两个人各自打开自己各种app的付款记录,一条一条的对,好在已经是电子支付的年代了,一切收支都有记录。
她们头对着头先算各自的账,然后汇总到表格里,做分类和归总,一整个算下来,各自收入多少支出多少,哪些是两个人共同的花销,哪些又是各自的支出,一目了然。两个人都是做数的好手,记性也好,算起来飞快。这么一算就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花销自然而然地就会变多的,各种支出都变高了。
黎砚回皱起眉头,觉得这样不好,还是应该再节俭一点,比如吃饭就可以吃得再便宜点。赵肆却不同意,她觉得不必刻意去压缩基本的支出,该吃好的就吃好,该用好的就用好,紧巴巴的日子并不好过的,她不想。她说,她们该算算预期收益,支出变高的同时两个人的收入也是有在变高的。
黎砚回觉得有道理,她们又开始算,算近几个月的收入,预估接下来一年的收入,减掉社保和税,再算结余,这样算下来确实也十分可观。黎砚回便觉得赵肆的话也确实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