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意识先一步诞生,他和疲倦的母亲达成了约定,设下了伪装,仿佛从一开始这个世界上,凌月清的孩子就只有那时候尚且懵懂无知的江旭辰。
凌月清建立了学院,立起了神像,神像垂着头,双手紧握的后方,小小的不见天日的空间里,是哥哥唯一躲藏的地方。
学员们驻足祈祷时的潺潺信仰成了伪装的一部分,尽一切可能阻隔着那个世界的残酷意志对他的影响。
听不见,看不见,一切都是黑色的,一切都是虚无。
没有人会来找他。
只有凌月清偶尔会过来,但只是为了确认他的情况,更多的时间她要用来改变那片天地的规则,她要在自己的孩子撑不住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那很难,但她们只能这么走下去。
除了凌月清,除了知情的那些学院教师,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江旭辰也不知道。
他是个快乐的孩子。
他只知道自己是妈妈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总是路过的妈妈的神像里,束缚着他的哥哥。
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
他妈妈说他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他将来也一定会成为温暖着所有人的小太阳。
他只是偶尔会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有些说不清楚的寂寞,他似乎忽略了什么却总也找不到源头。
传承自母亲的力量让他成为天生的强者,他将那点怪异归咎于难得相处的寂寞。
但学院里有太多人陪着他,所有些微的怪异都不妨碍他是所有人都喜欢的辰辰。
有一天,广场上蔓延开了黑色的雾霾,是专为那个还没诞生就被藏起来的哥哥设立的屏障被侵蚀碎裂。
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还在试图将一切修回正轨,肯定自己最基础规则的世界意志找到了属于它的世界的恶果。
然后引爆。
他被藏起来近三年。
没有交流,没有对话,他也没有名字。
除了血脉之外的任何关联都不存在,他最好就维持在全然无知的状态,那样他能撑得更久些。
他独揽了原本该施加在两个人身上的恶意侵蚀,几乎很难维持清醒的意识,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弟弟。
他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弟弟。
不知道长相,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性格,不知道他说话时的声音,不知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有多高......
可能到他的胸口?
那些源源不断生出的恶意冻结了他的身体和血肉,几乎与他融为一体,又逼迫着他不断长大,好接纳更多。
他的身体被撑得有些难受。
他连痛这种感觉都不知道。
第一次快失去意识的时候,凌月清告诉了他“生日”这个概念。
他的弟弟已经度过了两个生日,再坚持一下,或许他能和弟弟一起过第三个生日。
这是给他的诱惑。
他信了,并且坚持着苦苦等待着。
只是一切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轻松。
凌月清还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试过很多,也试图将自己藏起来,完全割裂自己和那庇佑她的意志的关联,但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后果是那道遵循着自己规则运转的世界意志有意扶持新王,为此甚至加速了消除恶果的进程。
她只得继续尝试,直到一切爆发的那天。
那也是很普通的一天,一个很普通的午后,学员们被紧急疏散的时候,江旭辰正在午睡。
他被瞒得很好。
但他突然醒了。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外是一如既往的风和日丽,翠绿的叶在暖风中簌簌抖动,好像他一直见过的每一个下午。
可他难受,风吹过他的脸颊只让他感到难以忍耐的燥热,他没法再闭上眼,他想找人说说话。
于是他就离开了房间,这是他第一次在午睡的时候离开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他都没有碰到任何人,他已经觉察出不对劲,踏出去的步子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