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涵的极限。
但时间过去几分钟，那些残留在衣服里的水分还是会在重力的影响下汇聚到衣服的下沿，会有水滴滴落下去，在铺满灰尘的地面上溅开漂亮的小水花。
周围很安静，所以水滴下去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涵有些奇怪。
他像是在梦里再次经历之前经历过的一切，所以他很奇怪，奇怪自己之前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有水声。
明明那么明显。
林涵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低下头，他看到自己脚边的水花，有好几朵，还有一滴正在这时候落下去，在地面溅开成许许多多的小水珠，因为地上都是灰，那些细小的圆球要好一会儿才能沁进去，变成很快就会风干的痕迹。
他看到了闻的鞋子。
那双他注视了很久的鞋子，像他发现水滴一样，突然被他发现，就出现在他的正前方。
明明那里刚才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它好像又突然一直都在那里。
所以很奇怪。
林涵觉得自己也很奇怪。
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看那灯在他头顶上闪烁，听到生锈的扶梯强行运行的声音，头顶不知道来源的冷风呼呼的吹，吹得被包裹在冰冷的湿衣服里的他从头冷到脚，眼角的余光甚至还能瞥见身后左侧一扇开着的门，门里黑得像是充满了墨，他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下一层的左侧走廊，就在《九龙酒店》场景的门边上，可这里没有那个玩家，也没有白菜，里面的鬼也不在，只有他。
啊，还有那双闻的鞋子。
林涵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从那双鞋子的鞋面开始上移，到裤脚，到衣角，到领口，最后落到了闻的脸上。
闻面无表情，他本来就没有表情。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又或者是束缚他的线条让他的嘴唇紧抿着。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林涵的身上，随着那些冷气一起，一点点地施加着重量。
林涵被逼得几乎低下头来，他的目光往下移，最后落回了闻的鞋子上。
这时候的他有些害怕了，他脑海里还回荡着闻最后说话的模样，他能想象出他的嘴唇被撕裂的景象，还有那些血滴下来的样子。
那时候的血滴声，他同样没听见，但这时候却突然记起来了。
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有闻的鞋子，那双普普通通地跟着林涵走了很远的路的鞋子，更让他有安全感。
果然，就在他低下头后不久，面前就下起了滴滴答答的血雨。
和他身上的湿衣服滴下的水一样，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溅开大大小小的血花。
风吹过它们不会消失，它们会永远地留在这里，一层覆盖一层。
林涵开始听到闻的声音。
“其实和你讲话也没关系。谁都忍不住。我们，我们每个人最后都会和你说话的。”
和之前一样，林涵意识到闻不是在和他对话。
“我想压住自己的坏心情，那真的很难。从看见你开始，他们一直催我动手。”
“我不想。”
......
血和肉一起掉下来，林涵的面前一片狼藉。
他的视线太过清晰，所以他不敢抬头，怕看到闻嘴上惨不忍睹的伤口。
他在做梦，这一次没有阿弗雷德捂住他的眼睛。
林涵突然一愣。
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了，可他没有醒。
一阵风掠过，是闻凑近了他，那些血滴得离林涵更近了，几乎落在他的身上。
鼻尖嗅到的臭味被血腥气彻底掩盖，林涵不敢说话。
闻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林涵是那样冷，所以闻的手心里滚烫的热度，让他下意识地停在原地，没有避开。
但那滚烫的热度像是被林涵给吸走了。
他浑身上下除了脸依然冰冷无比，闻的手掌越来越冷，渐渐地就没有那股热意，反而像冻僵的铁一样，几乎将他的皮肤牢牢地粘在那，林涵想挪开，脸颊被撕得生疼，疼得要流血。
所以林涵站在那一动不动，不敢挪开也不敢说话。
时光像停滞了一般，灯亮了又灭，最后长久地停留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