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蔓延出的温暖宛若涓涓细流,融化何金玉每一处骨肉渗透了的坚冰。
身体随着安抚的动作平缓了下来。
柳茹反手探他的体温,烫得惊人,担心再继续烧下去,摁了床头的呼叫按钮,通过终端让他们给病人重新输液并再带一些冰敷袋来。
他们对病房的行动非常迅速,几乎以最快的方式重新给人输了液,过程中何金玉一直呈半昏迷状态,直到高温下降,紧绷的眼皮才松缓了一些。
柳茹从药房拿安神贴回来,撕开包装在他手腕精细缠了一圈塞进被窝里,抓着被角朝里掖了掖。
两条细柳似的眉毛轻蹙,抬手按着羊绒印花披肩俯身,捏着手帕弯腰替何金玉擦掉脸颊的眼泪和冷汗。
病房空荡阒寂,只有床头点了盏白炽灯与轻缓的月光交汇。
——这是孤冷寒夜中唯一温馨的一方天地。
病房外的长廊。
周霆琛直挺的腰背弯折,沉默地靠在雪白的墙壁。自头顶而下的亮光映出他刀削斧凿般的轮廓,晦暗的眼珠隐匿于垂落的额发后面,盯着某处角落陷入了冗长的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茹从病房出来,轻轻关上门。
周霆琛道:“妈,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别怪他。”
柳茹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母子俩一前一后来到了休息区。
“我要是怪他,今天就不会过来了。”柳茹面色不虞。
今天中午送到家门口的那封信件里全都是诉说何金玉曾经如何如何卑劣,与展现在她面前的那个大相径庭。刚开始她以为是谁故意挑拨离间,非常愤怒命人去查,直到在街角模糊的照片里认出小理的脸,才不得不信。
何金玉把这些东西发来是为了什么?
摆脱周霆琛?不,他这是要引起她和周成的反感厌恶,从而和周家彻底划清界限。
否则这封邮件为什么匿名?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种时候来?
柳茹的视线在他脸上打量了几圈,“你这是做图什么呢?”
周霆琛丢了魂似的抓了抓头发,再颓然垂下,“我也不知道,就想让他开心点。”
“妈,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喜欢他。”他道:“可是我以前做错了事,伤透了他的心,他现在一心只想和我划清界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茹眉毛微不可查地蹙起。
周霆琛脸色苍白:“妈,你能不能帮我?金玉对你们是有感情的,如果你开口他不会忍心拒绝……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想每天守在他身边多看看他!妈,现在除了你这世界上再也没人能帮我了!”
“……”
柳茹抿着水红的薄唇,清明的眼底流露着无奈:“不能……”
顿了顿,她又坚定了语气:“我不会帮你。”
笃定的拒绝让周霆琛始料未及,同样,拐角贴着墙的何金玉也同样缓缓睁开眼帘。
露出油亮的眼珠,侧过头,嶙峋的轮廓清晰分明,透过昏暗的光亮瞥向不远处。
“妈!”周霆琛在她腿侧半蹲下去,伸出去的手被半道拂开。
柳茹道:“我在金玉那没这么大脸面,就算有,他答应了,你觉得他是心甘情愿的吗?我虽然是你妈,但这件事我不想向着你,你要是真想挽回他,就拿出你自己的真本事。”
“……”
母子俩的话题到这就断了,之后便没再聊什么。
何金玉回过头,夜色浓黑的暮色侵袭眼底,他沉默地注视着头顶灰败的灯管,扭头独自走入了病房。
一场因为降温引起的高烧,何金玉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一点病气也没有了。
他给小桃发个不用派人接的消息,去护士站测个体温就乘电梯走了。
昨夜刮了一晚的风,今早竟然开始洋洋洒洒下起雪了。
“金玉。”
他被唤停。周霆琛撑着伞从大门侧口进来,抖了抖大衣衣角的雪花抬手披在他身上。
“你怎么在这?”何金玉下意识退了几步,抬手把他的手摁回去。
“这又不是何光,拦不住我的。”周霆琛反手绕开,细致入微地替他拢了拢衣领,顺道把自己的围巾也摘下来给他带上:“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别为了好看就不管不顾穿那些薄衣服,到时候冻成老寒腿还得我伺候你。”
露在围巾外那双黝黑的眼珠不悦地眯起。
“我长得好看不打扮不可惜了?还老寒腿,我去你的吧,何家里的保姆都死光了也轮不着你!”何金玉摘了围脖砸给他,抬脚走了。
不过大衣没脱,毕竟外边确挺实冷。
还没走几步,周霆琛就撑着伞巴巴的跟在后边,“其实我不太希望你长得好看,如果可以更改的话,我想让你长得丑点,丑八怪也行。”
何金玉倏地停下,睁大眼睛扭头:“你咒我是吧!”
周霆琛一脸无辜:“……我是真心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