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太尴尬了。尤其是埃利奥还在嘎吱嘎吱地啃苹果,显然没把他的小动作放在眼里。路易吉根本没敢抬头看他,但隐约能察觉到在他身上徘徊的目光;如果说跟踪的时候弄丢目标已经是件足够让这年轻刺客感到羞耻的事情,那么一回头发现他们自己被目标跟踪了自然是一件更羞耻的事情,而眼下这情况,自然可以算是“极其羞耻”了。
定力更好的玛丽亚在瞪了路易吉一眼,发现他认识到错误并“羞愧”地低下头去之后,就放下了心。她抬起两只手,露出掌心示意没有武器,然后才扯下了自己的面罩。
“西西里兄弟会向您问好。”她大大方方地介绍,“我是玛丽亚,这是路易吉。我们听说了您在斯卡莱拉城堡做的事情。”
“那真是一件大师之作,我们每个人都那么说。”路易吉瓮声瓮气地附和。
年轻刺客的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了。埃利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假装遗忘了刚才差点发生的冲突,对他们回以点头致意,“谢谢。也向你们问好。”接着,他把苹果核叼到嘴里,从屋顶上轻巧地滑了下来。
“不过,”埃利奥在他俩之间看了看,“我想你们应该不只是为了打个招呼吧。”
他说话间,拿走了嘴里叼着的苹果核,随手丢进了草丛里。玛丽亚清楚地看到了他小臂上绑着的厚护腕,不由得眼前一亮:那是一件粗糙的仿制品,是埃利奥他从21世纪带来的原本那只断了电之后分别请皮匠、铁匠还有修理匠组装而成的。
当然,那只是从刺客的标准来说。从制作它的角度来说,这玩意简直和贵族的专属定制小玩具没什么区别了;它花了埃利奥大半年的时间,甚至差点让他背上债务。而他没真正背上债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乔托慷慨地替他签下了账单。但在埃利奥摇着他的肩膀追问他到底哪来那么多钱的时候,乔托只是笑而不语,甚至暗示这还没他给埃利奥买的一套衣服贵。
(完了。埃利奥当时就这么绝望地想。)
尽管如此,这枚袖剑仍然比不上阿尔文给他的那个(埃利奥很遗憾地把它收了起来,因为它采用的技术实在是太超过时代了),当然也比不上此时刺客们使用的版本。但玛丽亚却从中解读出了她想要的信息,那就是,或许他们面前的正是一个野生的刺客,而兄弟会恰好能为他提供些指引之类的……不然,他们要怎么指望他愿意跟他们走呢!
借着埃利奥刚才递出的话,玛丽亚立刻发出了邀请。她本打算提示埃利奥他打击的是一个多么庞大的组织,谈谈兄弟会能为他提供什么,但没想到的是,几乎是她刚一开口,埃利奥就爽快地同意了。
当然,他同意的是去兄弟会的地方“看看”。但他们心知肚明的是,这种事情就像是带孩子逛喷香的面包店一样,从来没有真的“只是看看”的。
他们在屋顶上打转,以一种对刺客来说算得上“闲庭信步”的速度返回,但还是谨慎地绕了点路;玛丽亚坦诚地对埃利奥解释,他们需要防止被他们的“天敌”抓住踪迹,埃利奥对此表示理解。但当他一路跟了过去,发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家热闹喧哗的旅馆的时候,埃利奥还是很难掩饰自己的惊奇。
总算捉到他露出点别的表情的玛丽亚笑了,“很惊讶?”
“有点。”埃利奥承认。
而且他知道乔托有时候都会往这儿来私会一些“同伴”。但他们从没想过这地方可能会是刺客的据点。
埃利奥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神充满了惊奇。就像其他的许多旅馆一样,这家“三曲腿旅馆”迎来送往,门口蹲着一只卷尾巴的猫,摆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它是这儿的主人一样盯着走进来的埃利奥一行人看。端着盘子的招待正穿梭在桌子和客人之间,时不时地停下来,弯下背,为他们倒酒;壁炉边有几个人各执乐器,站最中间的人正唱着《啊朋友再见吧》,临近的几张桌子边,坐在那里的人正用脚打着拍子。
不知是那热闹的歌唱,还是旅馆里温暖的热量,又或者是那裹着围裙的招待几乎和每个人都能聊上两句的热乎劲,埃利奥只觉得这儿已经很有“兄弟会”的氛围了。
但等到他们穿过大堂,走到厨房,往地下贮藏室钻过去的时候,埃利奥只觉得更加惊奇了。第一层存放着平平无奇的食物和酒品,但当路易吉搬开挡在那儿的箱子,用袖剑敲了敲特定的砖块之后,那堵石墙就缓缓地、无声地滑了开来,露出了藏在背后的通道。
第二层更是布满了房间。埃利奥尽量克制自己的目光,但还是难掩惊奇,甚至没注意到路易吉打量他的目光正逐渐转变成某种微妙的同情:因为,他一定是个从来没进过任何据点的“菜鸟”,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某种意义上,他是对的。而且埃利奥完全可以发自内心地承认,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刺客。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房间里,敞着门,向玛丽亚一行人致以亲切的问候。
“新人?”他们招呼,“还以为你们去忙那件事了。”
“是啊,”玛丽亚笑着说,“算是吧。”
“等等,”刺客们看到了埃利奥,惊奇地嘀咕,“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