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趁现在杀了他?”心魔又转回最开始的话题上,谢妄只觉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不予理会,闭眼养神。
但那黑团显然还不死心,循循善诱,“现在明确知道了你身份的人有三个,小虫子、小虫子的跟班和那只鸟。”
“虫子你还有用,暂且不提。那那只鸟呢?毫无用处。为什么不杀了他?优柔寡断,可不像你。别告诉吾,你自己都混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泛滥哪块角落冒出来的怜悯心。”
“关你什么事。说的像多了解我。”
“噗哈哈哈哈哈……谢妄!你还在自欺欺人吗?这世上谁还能比我更了解你?吾与你,同根同源,本就是一人。”
“闭嘴。吵死了。”
但心魔显然没有这么快便遂他愿,只是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吾很好奇,你脑子坏到什么地步了。”
“你还记不记得……”心魔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不只是不是错觉,黑雾都淡了分毫,他说出个人名,“花廷雪?”
冷泉之上仙气幽然升起,一片沉默。
黑雾追问,“是不记得,还是觉得不重要?”
谢妄道,“不认识。”
那团黑雾似乎是愣了一下,笑了两声,像是被气笑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先前狂傲模样,说了句,“也是。吾在这跟你这个脑子坏了的白痴扯什么淡呢?”
说完,似乎也怕遭报复,滚回去睡觉了。
谢妄却不是很在意,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这心魔提起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他不得不注意到。
这么说,难道他记忆出问题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眉头紧皱,若真是这样,有两种可能,一者重生过程出了偏差,毕竟都能被鸟从蛋里孵出来了,出点意外倒也可能。一者被人篡改了。
谢妄眸光幽深,望着缕缕飘起的白雾。若是后者,此人也极有可能是助他重生的人。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不是谢妄对自己人品太自信,就他目前的上辈子回忆来看,有身份有地位的三界排得上号的,想他死的没有成千也有上万,想他重生的,没有。
谢妄垂眼,看着水面从荡漾不停到平静无波。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天际边鱼肚白渐显。
屋内兰笙羽呆呆望着透过窗缝,落进来的一点光线。
他已经换了衣服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在床角。他的脑袋从没这么高速运转、深深思考过这么久。
短短一天发生的事,信息量庞大到超出他可以理解的范围。脑海中更是被最后那刀起刀落、血溅当场的画面占据了。
那熟悉的脸染上半面血,扬起的笑容阴森可怖,像是邪魔、更像是杀神,步步朝他走来的场景比任何鬼故事冲击性都强,将当时的他砸得七荤八素。
只是现在,他安稳地待在床上,没有一开始的恐惧害怕,但感概惆怅却随着夜晚月转星移,不断加深加浓。
其实比起那血腥那残忍,更让他震撼和不安的是——
他养大的小孩,居然是三界公敌,魔子谢妄。
关于此人的传闻,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那离曾经的他太过遥远,以前从没在意,但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竟然近在咫尺。
他心里渐渐泛起难过的波澜,忍不住偷偷埋怨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杀死了那么多人就算了,可那里面包括他的小谢,他亲自取名、曾让他无比骄傲的谢汪。
都没了。
这里是城主府。
骗子。才没有回家。
家早就没了。他也又是一个人了。
他想到这里,酸涩便忍不住涌上眼眶,被太阳熨得喷香的锦被里,传出轻微的呜咽和抽泣。
他被骗了。他总是被骗。也总是不长记性。
贴着脸颊的被褥都被润湿了。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他竖起耳朵,立马想要停住伤感,手从里面伸出把变深的被子边缘折进去。
谢妄已经进来了,走到床边,一眼看到仰脸望向自己,明明一看就知道刚哭得一塌糊涂,还在努力眨眼把剩下的泪憋回去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去桌边倒水端来喂这只爱哭鸟喝,心里默默觉得这鸟简直像□□井,但水再多,再这么哭下去,也迟早脱水。
兰笙羽看着换了一身新,端水杯喂到他嘴边的谢妄,好像又重新变回了那个飒爽勃发的少年,好像之前的都是假象,都是梦。
他抽抽鼻子,似乎还闻到一丝熟悉好闻的味道。他又轻轻哼了一声,手裹在被子里没伸出来,低头就着谢妄的手小口小口嘬水。
他把一杯水就这么慢吞吞喝光了,杯壁离开嘴唇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飞快抬眼瞟了一眼拿着杯子的人。那人神情一丝未变,也没有一点不耐,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然后把杯子放回去了。
他慢慢开始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谢妄放下杯子后没有转身,看不见神情也听不清情绪,他道,“怎么不睡?”
兰笙羽想说他一点都不困,但不知道怎么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倒到枕头上,哼哼唧唧地,声音黏糊,“我喜欢现在睡。”
随着意识马上开始发散,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他慢腾腾想到,或许还是小谢,对吧。嗯……也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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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听我号令,天底下小情侣都不许嘴硬了[爆哭][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