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服侍薛妃用过午膳,薛姈在外间带着小宫女们撤下碗碟,却听到里面传来“啪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
“混账东西,怎么办事的!”薛妃抬手重重拍在高几上,脸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来,厉声道:“这人参全是碎了的须子,本宫怎么用!”
回话的宫女“扑通”跪在地上,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她眼中转着泪,小声道:“娘娘,奴婢去御药房取时也曾问过,可他们说因咱们要得急,库房里一时没了。”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人的,薛妃气得骂了句“废物”,抬腿就在满地的碎人参上狠狠踩了几脚。
薛姈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下,示意小宫女们手脚轻些,免得吃挂落。
近来薛妃的日子不好过。
皇上已有许久不进后宫,先前请安时云充容还怨过徐婕妤,如今大家都记恨上了薛妃。
墙倒众人推罢了。
薛妃破格晋封何等风光,当时有多少人嫉妒她,如今就有多少人想踩她。
哪怕她是皇后的人,皇后也不得不权衡,免得引起众怒。
糟心事还不止这一件,前阵子内务司为薛妃筹办生辰宴,当日的歌舞曲目、膳食、以至于餐具都来请她示下,全力讨她欢心,如今却都没了动静。
就连她打碎的瓷器想让内务司补齐,内务司竟以本月延福宫没有月俸而挡了回来。
薛妃听到后怒上心头,索性摔碎了更多,连白芷都有些劝不住。
这里头一看就有卫贵妃的手笔。
卫贵妃时不时跟皇后叫板是有底气的,不仅家世好、恩宠多,皇上还曾给过她实打实的权力。
哪怕如今暂且收回,她给内务司递句话还是极管用的。
还有德妃,平日里笑面虎一个,落井下石的事做起来顺手极了。
薛妃眼神阴郁,抬手一指,冷冷道:“给本宫滚出去!”
小宫女在满地狼藉中连滚带爬的离开,不敢停留片刻。
薛姈悄悄掀开软帘一角,看到薛妃青白的脸色、起伏不定的胸口,在心里算了算孝慧皇后忌辰将近,她等的机会终于要到了。
***
福宁殿。
今日休沐,赵徽批完了折子,又写了两篇大字,已是落日西沉时。
“皇上,奴才命人传晚膳?”见他撂下笔,在旁侍立的刘康顺才问出口。
晚膳倒是其次,关键是摆在何处。
自从皇上去了徐婕妤的重华宫后,竟是再未进过后宫。
曾经有人传徐婕妤惹了皇上不快,可他却知道,徐婕妤着实有点冤,当晚用膳时气氛还算轻快,皇上还夸了徐婕妤的手艺。
赵徽专心看字,只随口淡淡应了。
刘康顺知道皇上今晚没有召幸宫妃的打算,借着传膳的时机,将消息送了出去。
晚膳后,赵徽取了本棋谱坐在榻边翻看,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薛姈怎么样了?”
刘康顺早有准备,对延福宫的事始终派人留意着,连忙回道:“回皇上的话,阿姈姑娘已经好了,如今在照常当值。”
阿姈姑娘虽性子柔顺,却不是个钻牛角尖的,否则不会在薛妃跟前熬到今日。
再者说皇上已有了态度,薛妃总不会蠢到再伤害阿姈姑娘。
“一切照旧?”赵徽挑了下眉,似乎觉得有趣。
刘康顺有些没猜到皇上的意思,只得照实道:“想来延福宫琐事杂多,阿姈姑娘没有出来办差。”
是薛妃不让她出来吧?
赵徽眸色幽深,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搭在书脊,并未翻过一页。
她从进宫的那一日起,就该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就算她真的懵懂,自从薛妃数次磋磨她后,也该有自己的心思了。
薛妃想用她的美色巩固地位,她就偏不以美色吸引自己。
那日在御花园,从始至终,薛姈都低着头,没看他一眼。
她越是规矩懂事,就越衬得薛妃言行失当、性子急躁跋扈。
他知道薛姈是故意的,可她做得却让他舒服,甚至能勾起一丝怜惜之情。
自己对她有意无意中多了些宽纵,并不想阻拦。
他甚至有点好奇,薛姈会走到哪一步,又会如何打动他。
赵徽知道,离这一日不远了。
***
薛姈抚摸着摆在桌子上的新衣,却没有急着换上。
直到绣棠匆匆走进来,轻声道:“姑娘,奴婢去御膳房时,遇到迎晖堂的人说明早要备好供奉的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