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冠泽被砸得一趔趄,回头捡起枕头,拍了拍灰,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凑到窗根底下,顺着窗缝儿把枕头递进去:“老婆子,你醒啦?早上空气好,你也起来练练?活络筋骨,延年益寿的。”
窗帘后的人影拽走枕头,烦躁地晃动了一下,接着便是陈逸凝的骂声:“延年益寿个屁!我看你是嫌命长!大清早喝冷风,也不怕灌一肚子凉气窜稀!我才不跟你发疯!”
话音刚落,窗户“砰”地一声就被用力关上了,震得窗框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陶冠泽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乐滋滋地继续他的晨练,虽不再“嘿嘿哈哈”了,可踢腿、推掌,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额角也因为运动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被冷风一吹,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挂在眉毛和鬓角上。
他抬手想擦擦汗,指尖刚碰到右脸颊,心里“咯噔”一下——那半边脸像块冻僵的木头,冰凉、僵硬,半点知觉都没有!再试着咧咧嘴,右嘴角完全不听使唤!
“坏了!”陶冠泽心里一沉,腿肚子都吓软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再顾不上什么太极和八段锦,扯着变了调的嗓子就朝屋里喊,声音都劈叉了:“老婆子!我怕是得了脑梗,要瘫了!”
第13章
陈逸凝胡乱披着件外衣就拉开门冲了出来,头发还乱糟糟的。
她定睛一看,只见陶冠泽正惊恐地用手使劲揉搓着右半边脸,那半边脸肌肉僵硬,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耷拉着,确实歪得能挂油瓶儿了。
陈逸凝又急又气,没好气地数落道:“作!让你作!大清早起来喝冷风!这下好了吧?”
陶冠泽更是急得直跺脚,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闻声出来的陶振和陶忠火急火燎地各骑上一辆自行车,载着陶冠泽和陈逸凝直奔向医院。
王大夫拿着小电筒仔细照了照陶冠泽的眼睛,嗯,瞳孔反应正常。
又让他使劲鼓腮帮子,哎呦,右嘴角漏气。
再抬眉毛,坏了,右眉纹丝不动。
最后他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行诊断:右侧面神经麻痹,俗称:面瘫。
“问题不大,”王大夫推了推眼镜,语气轻松:“给你开点营养神经的药,再配合扎几天针灸,热敷一下,慢慢就能恢复。记住啊,别再瞎琢磨,越紧张焦虑,神经恢复越慢。”
陈逸凝、陶振、陶忠这才放下心来。
松了口气后,陈逸凝站在旁边,看着陶冠泽那副歪着嘴、说话漏风的滑稽样子,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陶冠泽想瞪她一眼表示抗议,结果右脸使不上劲,反而挤出一个怪异表情,连他自己对着候诊室的镜子一看,都忍不住“嘿嘿”地傻笑起来。
回家的路上,再次路过巷口,宋尚德果然又在老地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他一眼瞧见陶冠泽用手捂着脸、走路还有点别扭的样子,笑得烟袋锅都要掉了。
宋尚德调侃道:“哎哟老陶头!这才消停几天啊?又怕死了?这次是牙疼还是让人揍了?”
陶冠泽歪着嘴,含糊不清地“呜呜”了几声,想骂回去却口齿不清。
一直沉默地扶着父亲的陶振,此刻眉头微皱,替他开了口:“宋叔,我爸这回是真病了,面瘫。”
宋尚德脸上的戏谑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次不是“作妖”,看着陶冠泽那确实歪斜的嘴角和陶振严肃的表情,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两声:“哦……面瘫啊……那、那得好好养着……”
陶冠泽这场“面瘫风波”似乎让陶振受到了不小的触动,他不再隔三差五往家搬些花里胡哨却不太实用的新奇玩意儿了。
这天晚上,陶振抱着刚吃完奶的姐姐,动作轻柔地给她拍奶嗝。
姜禾则坐在床边,给妹妹喂奶。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孩子细微的吞咽声和窗外偶尔的风声。
就在这时,姜禾听见陶振忽然低低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抬眼看他,问:“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陶振抬起头,看着妻子疲惫却温柔的脸,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女儿,说道:“咱……得开始存钱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忧虑。
姜禾微微一愣:“存钱?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是爸看病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