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网站首页 > 雕栏玉彻应犹在 > 夜袭

夜袭(2 / 2)

你走到他座椅旁,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这个放低的姿态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睁眼。

“有事?”他懒洋洋地问。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开门见山。

暃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帮忙?我只是一个被流放至此、百无一用的囚犯,能帮上鹿大将军什么忙?”

你无视他的阴阳怪气,提醒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

“……”

暃喝酒的动作僵住了,慢慢坐直了身体,慵懒的姿态一扫而空:“你……要现在用掉它?”

“是。”

暃沉默地盯着你看了几秒,最终,他放下酒杯,“好,你说吧。”

“我要你帮我审问抓回来的沙匪俘虏,问出他们老巢的位置、兵力部署、行动规律,最重要的是——问清楚背后是不是蛮族部落在主使,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蛮族部落盘踞西北,烧杀抢掠,是大魏边疆数十年的心腹大患。我这次来,不仅要解朔风城之围,更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这颗毒瘤彻底剜掉。”

暃愣住了。

上下打量着你,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

“你……你就这么大公无私?把一个可以向我索要任何东西的愿望……用在这种地方?用在……国事上?”

你点头,“是。”

暃看着你,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带着点荒谬,渐渐染上了苦涩,“呵……哈哈哈……好,好一个大公无私!真不愧是你啊,鹿将军……”

他摇着头站起身,“行,我去。”

他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你立刻跟上。

石阶盘旋向下,来到最深的牢房门口,暃停下了脚步,

“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你皱眉问。

暃缓缓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说:“因为……我的手段,很脏,很残忍,那样的我……很不好看,我不想让你看见。”

说完,他转身推开沉重的铁门,身影没入了牢房内更深的黑暗中。铁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你的视线,只留下那令人心悸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你心中五味杂陈,有被轻视的恼怒,有对未知的忐忑,但是出于对暃的信任,你还是在这里停下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你无法继续说服自己干等着,你正想进去,牢房的门猛地被推开。

几个负责记录、原本也算见惯了风浪的将领连滚爬爬地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像是刚从地狱里逃出来。有个人扶着墙干呕,额头上全是冷汗。

“里面……怎么了?”你抓住一个还算镇定的将领问道。

那将领眼神躲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将……将军……您……您还是别问了……太……太……”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挣脱你的手,踉跄着跑开了。

这异常的反应激起了你的不安,你猛地推开那扇铁门。

眼前的景象,让你如遭雷击。

浓烈的血腥味狠狠拍打在你的脸上,地牢中央如同人间炼狱。

一个沙匪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固定在石柱上,他的几根手指以诡异的角度反向折断,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另一个被剥去了上衣,布满旧伤疤的胸膛上,布满了细密的焦黑,皮肉翻卷,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恶臭。最惨的一个,双眼只剩两个血淋淋的黑洞,眼珠……不知所踪,他的下颚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张开着,舌头被残忍地拉出、钉在面前的木桩上,鲜血顺着下巴汩汩流淌,在地上汇成一滩粘稠的暗红。空气中回荡着垂死的呜咽和痛苦的抽气声,那声音钻入耳膜,令人毛骨悚然。

澜就站在暃身后不远处,他抱着手臂,身体绷得笔直,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神复杂地看着暃的背影。他显然全程目睹,饶是见惯了生死的顶尖刺客,面对如此系统而精细,旨在最大限度延长痛苦和摧毁意志的酷刑,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暃背对着门口,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丝帕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不是在擦血,而是在进行艺术创作。那玄色的背影在跳动的火光下,如同掌控死亡的魔神。

你的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翻搅,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你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呕吐出来。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击溃了你的心理防线。

这不是战场上的搏杀,这是纯粹的残忍,你想起当初那个被暃抓住的女刺客,想起她看向暃时,那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怨毒眼神……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唔……”你一声闷哼,身体摇晃。

澜立刻察觉到了你的异样,一个箭步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你的手臂,半扶半拽地将你拖出了地下牢房。

“呕——!”

一离开地牢,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你再也忍不住,扶着石墙干呕起来,胆汁的苦涩弥漫在口腔。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血腥,而是因为对人性之恶的巨大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当你感觉稍微平复一些,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暃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平静,走到你面前,将几张沾着几点暗红污渍的纸递到你面前。

“给,你要的情报,都在上面。老巢位置、兵力部署、联络方式……还有他们打算里应外合、趁着城内断水混乱时攻城的计划,都招了。”

你颤抖着手接住那几张轻飘飘的纸,指尖触碰到纸张边缘的暗红斑点时,你忍不住又是一阵反胃。

你低头看着那详尽得可怕的证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