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这意思!我是希望太子殿下早日登基~难道你们不希望?”
于是紧接着有人站起:“不聊了不聊了,此地不宜久留,告辞。”
一众人等感到害怕,哄然作鸟兽散。
虽并未得到更多信息,至少我可以确认,近半年来一直传到越国来的传言是真的。元无瑾的确荒废了政务,只沉迷于丹药享乐、求仙问道了。
那日离开栎城,我便一路入越,定居下来,时至今日,统共已在越国生活了三载有余。在越国时,我拜入医馆做了学徒。
医馆的罗大夫是个文弱的,我人高马大,这三年给他做了许多体力活。他便也帮我调养身子,将一些常用的黄芪之术倾囊相授。
有趣的是,越国的冬天不下雪,较为温暖,住在那的第一个冬日起,我那背脊的旧伤就犯得轻微许多。如今调理下来,竟真有恢复之象,再不像是七八年内就要先一步去地府桥上的样子。
可见元无瑾那群太医,在冬天下雪的地方住太久,见识很是局限。
这几年,我听闻殷国与列国订约止戈,反而在国内进行着许多休养生息的仁政,虽未扩张,国力却越发强劲。四年来列国互相猜忌,再未合纵,又争先恐后事殷以图倾轧对方,如今殷国不战而屈人之兵,已俨是天下霸主。
天下霸主的下一步是什么,并不难想。
只是奇怪,殷国这霸主路上,许多仁德的政令都出自太子元琅轩,而非元无瑾。在百姓眼里,好像吾王这些年仅仅干坐在王位上,什么事都没干一般。
加之元无瑾曾有过许多不符合君王德行的行为,我在越国风闻他的消息,无一不是描绘他为虎狼暴君,穷凶极恶,食人血,啖人肉。
若说琅轩下的太子令,背后完全没有元无瑾,我绝不相信。
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
我担心在他国所闻是故意散播之流言,因而这次,才有意回来亲自看看殷国情况,了解一番。
只能但愿吾王没发生什么,唯有如此,我才可以放心,重新离去。
我回殷都是在七月初七,又是一年乞巧节。
听闻靖平君府虽被宫里已贴上封条,但靖平君的旧仆们依然经常翻墙入府,四处洒扫,怀念旧主。宫里亦未加多管,算是默认由他们去。那在我府中,许能找他们问到元无瑾更多的消息。
是以当日傍晚,我也找到那处遍布攀爬痕迹的矮墙,翻了进去。
府邸之中十分干净,落叶都没有几片,花苑草树茁壮茂盛,亦是打理过。我沿着隐约可闻的人声,走到了我过去卧房前的中庭。
三五侍女正聚在这嬉戏笑闹、互分糕点,一旁树上挂着好几个同心结。笑闹足够,她们一齐坐在一条案前,默眼许愿。
我隐在树下阴影处,天色已晚,估摸她们是瞧不清的。
许愿结束,一个我记得叫阿芳的侍女睁开眼睛,合掌的手慢慢松下,委屈道:“我有点想将军了。以前乞巧节……将军还设宴请我们这些下人吃美食呢。”
席间气氛凝重下来,再无人做得出轻松神色。
另一名叫芝兰的侍女一拍案,道:“我给你说,我觉得当年将军叛国之罪里定有问题。若真犯如此大错,宫里怎么还会允许我们偷偷出入将军府,还准我们打理祭奠?”
阿芳攥袖子擦眼:“但将军,终究已经不在了啊……现在翻案,还有何用。”
芝兰站起身,躬腰神秘兮兮道:“你听说将军留下尸首了吗?你晓得他葬在哪里吗?”
阿芳止住揩眼,咬住袖子一角:“你的意思是……”
芝兰背手昂头:“猜都不用猜,将军一定是被王上带走,深锁于宫中了。”
元无瑾刻板的形象,时隔多年,在我侍女眼中依旧如此清晰。我有点无言。
另一侍女跳起:“照你这说法,将军岂不是根本没死?”
芝兰叹气:“我觉得多半如此。但即便将军还在,想必也过得不好。他那样的人,怎么受得了失却自由、暗无天日。”
伤心的阿芳毫无阻碍地就被她们带了过去:“听来,将军即便活着,也好可怜……”
芝兰继续发挥道:“虽锁宫中,可将军当年宁死都不从,现今定然更是很难从的。王上找人炼丹,或许就是为了让刚直的将军就范。”
有侍女嗑起瓜子,眼睛闪亮:“这话又怎么说?”
芝兰道:“我相好是宫里的侍卫,听说啊,王上已让仙师炼出一种幻丹,叫作‘拾梦’,服下能让人精神振奋、感受奇异,遨游太虚,无比快乐。但此丹有瘾,一段时间不服用会极为难受,这不正好很适合用来把控将军。”
众人讶然,对此事讨论得热火朝天起来。有一个急忙让她细说,两个认真倾听,阿芳又开始抹眼泪,哭泣将军怎么就不能过一天好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