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蕴害怕缩头,加紧跑进厂房。厂里最严肃最厉害的老师傅恰巧站在门口,他大吼一声。
小孩做鬼脸,朝他撅屁股。老师傅低低骂句本地话——有爹生没娘养。
老师傅面相很凶,周灵蕴想跟他道谢,不太敢,站那不动。
“看我干啥子?没事情做啊!”老师傅炮口立刻转向她。
周灵蕴提着松垮的裤腰飞快跑回大姐身边。
茶厂没有准确的下班时间,茶农当天送来的鲜叶,必须严格按工序和时间要求加工完毕,拖延不得。
周灵蕴一直跟着大姐忙活,等到收工,她艰难直起酸痛的腰背,才发觉外面早已漆黑一片。
“现在几点了?”周灵蕴习惯性抬腕看表,手腕却空空,她“啊”地惊叫出声,猛一把捏住腕子,傻掉。
“八点多。”大姐回答。
周灵蕴拔腿往外跑。
山风裹挟着未散的雨气扑面而来,山下马路边零星几间厂房还亮着灯,幽冷如鬼火。
远方山峦隐没在无边墨色,像一只匍匐的巨兽,兽口深不见底,择人而噬。
周灵蕴孤零零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心里一阵绝望。
天怎么就黑了。
“你家住哪里?”大姐跟来,“是不是住得远,要不你跟我去宿舍吧。”
周灵蕴摇头。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手表弄丢了,天黑没办法回家,奶奶肯定等着急,答应去姜老板家吃火锅,也没能准时赴约。
好多事情,她全搞砸了,心里忙忙乱,不知该先解决哪一件。
手指揪紧衣摆,周灵蕴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用。
她为什么不能再长大一些,长快一些,长高高能挑起家庭的重任。她为什么总在失约,总在弄丢东西,总被人欺负。
人生好难啊,为什么那么难。她好难啊。
喉头涌起酸涩,周灵蕴深吸气,使劲眨了眨眼,把泪憋回去。
快快理清思绪,当务之急是先回家,不能让奶奶担心。
周灵蕴转头,想找大姐借一把手电筒,模糊泪眼中,一道白影晃过。
熟悉的清冷色彩,她是山巅薄雪,神圣而疏离,又像包裹身体的宽大浴巾,细腻的温暖触感通过皮肤渗透血液。
“周灵蕴。”平稳声线,带有奇异的安定力量。
周灵蕴感觉自己像一只树懒,也许是最近淋雨太多,脑袋生锈,常常傻住不动。
姜悯走到她面前,停下。
“天黑了,我回不了家,奶奶……等我,火锅……”眼泪大颗大颗,周灵蕴哽咽着,语无伦次。
姜悯伸手,在她头顶不轻不重捶一下,“你奶奶在我家。”
泪阀关闭,周灵蕴傻傻半张嘴。
姜悯探身牵起她手,“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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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你心理扭曲,你是变态啊……
床面散得一堆小孩衣服,还残留机器的余温,姜悯挑出件白色背心,两手拎着肩带,面前展开。
是周灵蕴的内衣,穿洗过太多次数,有点起球,布料也失去弹性,半透明,松松垮垮。姜悯低头就着亮看,肩带位置剪开重新缝制过,针脚细密规范。
奶奶给她缝的吗?穷归穷,日子不马虎。
转念想到什么,姜悯翻出小短裤,果然像周灵蕴说的那样,肥肥大大兜不住屁股。
“嘁——”姜悯发出怪笑。
笑音未落,房门毫无预兆被推开。姜悯脸色骤变,动作飞快扯来棉被遮盖。
“你干嘛?”谷香岚手握门把,狐疑探头。
她敏锐捕捉到女儿那一瞬间的慌乱,立即上前去刨,“藏什么好东西。”
“跟你说了八百遍,进门先敲门!”姜悯翻身整个跪趴在床,用身体阻挡。
谷香岚拽出小背心,眼前分辨清楚,脑中顿时“噼啪”一阵雷鸣电闪。
她头发都快竖起来,“你偷藏人家小姑娘内衣!你想干嘛,啊?我问你,你心理扭曲,你是变态啊?”
“神经——”姜悯迅速起身,“砰”一声甩上房门,落了锁。
“心虚了吧!不然关门干什么。”谷香岚攥着小背心坐在床边,天都塌了。
是姜悯至今难以走出双双的死亡阴影,还是自己教育出了问题?年轻时候忙着赚钱,疏忽了女儿心理健康?
谷香岚拉着女儿的手,眉头紧锁,浓浓的愧疚与担忧,“黏黏啊,你实话告诉妈妈,你到底是不是恋童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