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
洛迎窗往外走了一步,那样的距离如果程雪案不下床,是没办法凭一臂搂过洛迎窗的,她捋了捋自己的衣袖,将方才有些弄乱的头发又随手拨弄整齐,义正言辞道:“我想我已经没必要再日日守着你了,我会请人来专门照顾二殿下的饮食起居,直到你可以启程回京城。”
话音刚落,洛迎窗便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便突然被冲上来的程雪案从身后一把搂住,虚弱的声音只剩挽留:“洛儿,别走……”
洛迎窗试了几下没能挣脱开来,只觉得程雪案恢复了七成力气,怎么可能才苏醒了短短两日?一定又是在哄骗自己!
她冷哼一声,嘲讽道:“看来二殿下的精神恢复得不错啊,饶是今日让你连夜回京城,我想都不成问题。”
程雪案听闻并不作声,只是手中的力道没有减轻半分,仿佛真的生怕自己这样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洛迎窗了一般。
洛迎窗在程雪案的怀里勉强转过来一点身子,抬手用力地抵在程雪案的胸前试图推开他,见程雪案纹丝不动,便变本加厉改成了用紧握的拳头锤在胸口,情绪也越来越崩溃:“看着大家为你担忧你很高兴是吗?你怎么能安然地躺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这些爱你的人每日以泪洗面啊!”
程雪案任由洛迎窗在自己身上发泄着,额头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牢牢圈住洛迎窗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凸起的青筋将冷汗抖落,指尖也用力到发白,嘴巴里还喃喃地念着洛迎窗的名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反复低语着向她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洛儿……这不是,我的本意……”
正在气头上的洛迎窗并未觉察到程雪案身体的变化,她猛地一用力拿手肘撞向了程雪案的腹部,虽然威胁性不大,但已经足以让勉强支撑的程雪案松懈了一些力道。
“我对二殿下的心思没兴趣,还请二殿下早日休养完毕后,速速离开云落城。”
洛迎窗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背对着程雪案放了句狠话,可却没有听到料想之中的回应,她下意识回头一瞧,却见程雪案正一脸苍白地倚靠在地上,一手搭在床边,一手按住自己的腹部,那模样看起来极其痛苦。
洛迎窗心下一颤,惊呼道:“程雪案!”
程雪案只觉得一道轻巧的身影向自己扑了过来,他隐约能听到洛迎窗在喊自己的名字,只是他仅仅能勉强无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试图向洛迎窗露出一道浅浅的微笑,却没能回应她只言片语,便再次陷入了黑暗的昏迷之中。
等程雪案睁开眼皮时,房间里早就没有洛迎窗的身影了,他有些落寞地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试图撑起半个身子,但手臂还是使不出力气。
“在你身体完全恢复之前,最好还是老实点。”
一道苍老却稳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程雪案循声望去,便见尉迟敬端坐在圆桌旁,悠闲地喝着茶。
程雪案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便只是艰涩地唤了一声:“……尉迟,先生……”
尉迟敬倒是没对程雪案兴师问罪,反而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看起了他的笑话:“你自己耍这种小心思糊弄洛姑娘也就罢了,还非要拉楼叙白下水,这些可倒好,他家那位流筝姑娘气得都把他赶出了房间,你昏睡这两天,净在你这里凑活着打地铺了。”
程雪案终究是心里过意不去,滚了滚喉咙,还算是有良心地问道:“……他人呢?”
“白日里凑到流筝姑娘身边献殷勤,入夜后就凑到你屋里来互相取暖。”尉迟敬吹了吹手中的热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又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才不紧不慢道,“现在这个时辰,估计正忙着给跑堂的流筝姑娘端茶送水呢。”
“那……”
尉迟敬听不得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程雪案现在这副一句话要憋半天的样子,直截了当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洛姑娘短期内怕是不愿意见你了。”
程雪案微怔,似是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垂着眸,无精打采道:“抱歉……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怎么替人操过的心,也算是都赔在你身上了。”尉迟敬慢悠悠地起身,背手凑近了程雪案,俯视着他,露出一道和蔼的笑容,“待我身入黄土,你可要记得多为我烧些纸钱。”
“尉迟先生……”程雪案抬眸望向他,眼底闪过
一丝稍纵即逝的惊愕和哀伤,心头不由被尉迟敬这句话触动,生怕他哪天真的撒手人寰般,喉咙处一瞬哽咽,才调整了下情绪,话锋一转道,“尉迟先生什么时候也这般,在乎生死了……”
“大概是好几次为了你,差点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吧。”尉迟敬含笑望着程雪案,那是他很少表露出的温和,语气极为轻松道,“我看着你从小到大,身上新伤盖旧伤,几乎都没有一块好肉了,连鬼门关都被你小子闯了好几趟,硬是生生挺了过来,你倒是逞了英雄,可曾想过真正爱你的人会有多心疼?”
程雪案没料到尉迟敬会跟自己说这些,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眼神,艰涩道:“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人会真心疼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