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在他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深爱着的人身上。
他宁愿是自己。
许书梵。祁深阁低下头,躲开医生不知是惋惜还是安慰的目光,唇角机械性地扬起来一个弧度,竟然笑了。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在简单到没有一个多余陈设的异国他乡,医生散发着药味的办公室,犹如在函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雪夜,把浑身散发着热度的许书梵抵在床头作弄,在那人微微发出难捱闷哼的时候悄声呼喊。
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啊。
许书梵的父母在祁深阁去过医生办公室的次日来到了冲绳。
其实他们在一天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来自医院方面的消息,并且在第一时间紧急订购了来到这里的最快一班机票。
奈何天公不作美,似乎全世界都要与许书梵作对一般,他们的飞机因为暴雨天气而足足在机场延误了半天之久,直到这天傍晚才降落到这座热带海岛。
按照地图给出的路线推开许书梵病房门的时候,两人身上还穿着因为太过紧急而没来得及换下的长袖长裤。
但在冲绳三十度以上的天气里,他们后背的皮肤连带着浑身血液如雪冰凉,竟然连一滴汗也没有感受到。
也可能是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冷汗就已经把所有与身体直接接触的布料都浸透了。
病房关着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许书梵当时醒着。
他刚刚从短时间内第二次手术后的虚弱里缓过来几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总算能喝下去一点水,也随之而具备了几分虽然与平时相比仍然微弱的精神。
祁深阁站在他的病床旁边,倒了一小杯温度正好适口的温水,正插着细细的吸管,平端着一口一口喂到许书梵的嘴里。
日头将落未落,透过窗户将室内空气渲染成不一样的颜色。气氛落针可闻,祁深阁神情耐心,瞳孔里黑沉没有一丝光亮,只能看见许书梵一个人。
门开时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惊扰到了两人。
许书梵下意识松开吸管,跟祁深阁一起转头看向门边,下一刻对上了自己父母的眼睛。
满室无声。
许书梵喉头一哽,虽然并非完全没有预料到,但身上的血登时全部凉了下来。
他跟自己的爸爸妈妈,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他的目光缓缓沉落,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妈妈。她本来是个高挑优雅的女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典范,那双眼睛在轻轻看着所有小辈或者学生时,总是带着笑的。
可现在,妈妈的眼睛里没有笑。她的头发白了。
四目相对,许书梵竟然一时间没有发出声音。
下一秒,看见妈妈在与自己对视之后脸上表情空白,身子摇晃一瞬,竟然没有站稳,直直朝着后面的地板倒了下去。
“小心!”是祁深阁发出的声音,离弦的箭一样尖锐短促。
与此同时,他往前迅疾踏出一步,似乎想要上前搀扶住对方,但以他的站位和距离,自然不可能来得及。
好在下一秒,她便被身边的丈夫手疾眼快地接住了。
第63章
对于许长风和安怜梦而言,这件事的准备,其实他们已经做了许久。
这个许久中蕴含着的时间维度跨越了将近五年时间,两千个日夜。
从许书梵在首都最大的医院里被多位专家联合会诊之后确认为胃癌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道了会有怎样的结果。
但是无论在这四年多的时间之中再如何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就算他们最后甚至都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自我脱敏中麻木——甚至生出一种平静的错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
此刻推开门看到许书梵灰白的面色时,上述的一切准备都在短短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安怜梦踉跄着,好不容易被丈夫扶稳了身体,重新抬头看向病床上的儿子时,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