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年事已高,屋外炎热,我伺候您去厅内侯着主人——主人也定然不舍得师父受暑气之苦”
“自是万万不可”
楚珏也只能作罢,进去前,崔开还千万叮嘱
“千万不许为我而扰了陛下”
“即便陛下宽仁并不责怪我,我担不起这样的恩典”
楚珏低垂着眉目,微微欠了欠身子
“是”
然后吩咐楚小北好生照看,楚小北好奇的打量崔开
“老人家,您还真是我主子的师父呀!您到底教什么......”
崔开避而不谈,反倒是笑着问小北
“小友,我能托你帮我个忙么”
“您尽管说!”
楚珏当真是心急如焚,但是面上还是隐忍不发,在一旁躬身侍候着袁肖写字,袁肖蓦然问了句
“有心事”
楚珏惶然回神,连忙跪下
“奴婢、奴婢、奴婢.......”
虽然接下来这话不该说,毕竟做奴婢的怎么侯着主子都应该.......
但是,他还是说了——毕竟,他这小伎俩也瞒不过主人的法眼。
“师父在门外侯着,主人可想召见?”
“你多少个师父,除了崔开,你还——”
袁肖的话蓦然而止,扔下手中的毛笔便往门外去,楚珏连忙起身跟上
“主人,这、这与规矩不合,您——”
“主人,您若想召见,奴婢这就去请师父过来”
“您哪儿能屈尊亲自去见呀,师父又该骂奴婢了”
“主人,主人”
袁肖的脚步只是越走越快,一把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他似乎见过、却又从未见过的崔开......
崔开侍奉他十几载,他也护了对方十几载,自然是见过。
他溘然长逝之时,崔开还年轻,他没见过年逾古稀、白发苍苍的崔开这样活生生的立在他的身前.......
崔开望向他时,眼中隔了千年的时光,也隔了千言万语——还是连忙颔首下去,行动已然不太灵便的身子颤巍着跪下去,双手交叠,俯身跪拜
崔开的声音比动作更加颤巍巍
“罪奴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肖眉宇间蹙起的尽是心疼,听得崔开继续剖心泣血得认罪道
“是罪奴无能,辱没了陛下的托付,未能稳住朝局,反而引发霍乱”
“是罪奴无耻,小陛下殉国,罪奴却苟活人间几十载”
“罪奴本无颜面见陛下,却又不敢‘避而不见’‘逃脱罪责’”
“求陛下降罪!”
袁肖连忙眼神示意楚珏,将崔开扶起身
“奉诏而行,鞠躬尽瘁——朕岂会昏庸到认定你有罪!”
“来,让朕看看你”
崔开一如从前,躬身颔首,明明带着哭腔却还是笑道
“奴婢老了,满脸褶皱——不敢污了陛下天目”
这与萧林相似的离奇场景,却也让袁肖突然心里生出一股悲凉,问道
“你也是日落而归么......”
崔开连笑意都几乎撑不住了——只是在主子面前,也只能强撑笑意说道
“暮气落则阴气重——那会伤了陛下的龙体,若如此,奴婢当真是万死难赎”
袁肖默然的点了点头,语气难免因为可惜而不悦
“这都半日过去了.......”
崔开想要跪地,被袁肖示意楚珏【搀好,不许跪】,这才连忙躬身几分说道
“陛下息怒!都是奴婢笨拙,才耽搁半日得见陛下天颜,是奴婢的过错!”
崔开又不是现代人,什么都不会用——就是偏生不巧,不似萧林出现在府内.......崔开想必是极辛苦才找到他们,他怎么舍得责怪!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来得正是时候”
崔开也连忙应承道
“是,正是陛下用午膳的时辰”
崔开本意是正好侍奉陛下用膳,而袁肖的意思是
“坐”
崔开连忙躬身拜道,语气中倒有一丝恳求的意味
“奴婢不敢,还求陛下开恩”
“开恩......让你同卓而食,还是罚你不成?”
崔开拢着笑意,再拜道
“与您同桌而食——奴婢定然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陛下说是‘罚’也是恰当......所以奴婢才求陛下【开恩】”
袁肖侧了目光,崔开自然还是从前“揶揄”他时所熟悉的口吻和样子——谦卑又让人觉着亲近。
倒是站在崔开身后的楚珏,颔首乖顺模样,紧着低下去的眉目,只能看到紧紧抿着的双唇——看着像是恭谨严肃的样子,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