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卷了书绕到书桌前,轻敲了下率更令的肩膀,“杨沛风,你倒懂权衡。”
杨沛风跪地道:“太子殿下明鉴,臣以为淑妃与夹带之事绝无关联,定是那些个犯了错的奴才,心中害怕,哀求旧主出手相助,此事宫中常有,杀不绝,灭不断,两个奴才罢了,太子您何苦趟那浑水?”
“两个奴才闹起来不是什么大事,”蓬莱殿的小太监进了内侍省,亦是恭恭敬敬,他直接去见了内给事,“小太监嘴不把门,胡说八道,他随便胡咧咧两句,咱们就当个真事,那成日里便不用当差了,公公,您说是不是?”
王满春一听便喜上眉梢,“我明白了,你去回禀淑妃,多谢淑妃娘娘。”
小太监道:“这是内侍省的事,谢什么娘娘,娘娘只是派我来内侍省取些东西。”
“是、是。”
王满春自是明白淑妃的意思,忙叫一旁的小太监封了金叶子给他,那小太监推脱一番后便收下离去。
王满春立即吩咐了人,他轻轻做了手抹脖子的动作,“要快。”
却说牢房里的卿云还在等着后话,忽听得脚步声,他精神一振,却见来的不是宫闱令,倒是个年龄瞧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太监,心下顿时一凛,他手脚都僵硬紧张起来,再瞧那小太监从袖子里抖出一根麻绳,立时喝道:“你不要命了,敢对我下手,不怕太子杀你?!”
那小太监也是接了命令而来,宫闱令早已命其余人悄悄离去,只留两个人分别解决了福海和卿云。
那小太监也不多废话,上前直将麻绳绞在卿云脖子上绕了几圈,任凭卿云如何抖动挣扎,他都毫无动摇,人转到刑架子后头,双手缠紧了绳子,颤声道:“对不住,我也不想杀你,怪只怪你命不好,下辈子投个好胎,别进宫了。”
“嗬——”
麻绳方一用力,卿云便觉喉咙处被绞死了,痛得他只想大喊,出声却是一丝两气的咳嗽,他手脚俱被绑得紧紧的,整个人贴在刑架上颤抖不已,眼前一阵眩晕光彩,他仿佛看到了惠妃和瑞春正得意洋洋地瞧着他。
不……他不想死……
卿云痛苦地仰起头,他拼命地张开嘴想要呼救,却是连咳都咳不出,张嘴只有一条红艳艳的舌头不甘地抖颤,快要从他的喉咙里逃出生天。
“好大胆,竟敢明目张胆在内侍省里杀起人来了!”
小太监被一脚踹开,紧束在卿云脖上的麻绳失了力道,卿云的头立即坠了下去,来人连忙扶住他软绵绵的脑袋,手指在他鼻下一探,心下一沉,回头看向太子。
“殿下,人还活着。”
第4章
卿云哑了三日,第四日总算开口能言,声音却是粗哑难听,和从前判若两人。
“我何时能见到太子,当面谢恩?”
“先不忙谢恩……把药喝了。”
长龄递上药碗,“太子事忙,暂且顾不得你。”
卿云捧起药碗,一气将那苦药饮尽,长龄笑道:“你小小年纪,倒不怕苦。”
“在玉荷宫里什么苦都吃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况且这是药,能治我的病,便是再苦,我也要喝。”
长龄微微一笑,道:“你是个懂事的。”
当日太子将昏迷中的卿云交给他照顾。
“长龄,待他醒了,你好生安抚,”太子轻叹了口气,“倒是我思虑不周,险些害了这小太监。”
福海在衙门里早已认了欺辱卿云,挨了三十杖,太子到时,人未死,却也只剩下了一口气。
卿云咬死的夹带之事,太子亲临内侍省,也没逼迫到底。
“人命关天,你们便是这样审案?草菅人命、凌辱弱小,这就是内侍省的规矩?人我带走了,剩下的你们自去肃清,别叫孤失望。”
当日,杨沛风与太子议事时,长龄正伺候在侧,杨沛风进言劝太子莫再插手此事时,太子正思索着,忽道“不好”。
“速去内侍省!”
原本只是两个太监之间闹出来的丑事,李照不愿见宫中太监受人欺凌,亦不愿真闹得满宫不宁,所以暗示下去,要他们只将事涉人命的案子好好查清便是。
可他的心意,他的人能明白,宫闱令细细揣摩之后应当也能把握好分寸,只是这王满春身负人命,惊惶之下竟去请了淑妃。
淑妃一向心思重,恐生误会,两个小太监便要没命了。
太子转念之间,当机立断去内侍省要人,怕率更令遇到阻拦与人纠缠,反误了事,干脆自身前往,千钧一发,才救下了那小太监,只可惜另一个小太监伤重不治,丢了性命,那小太监原也罪不至死。
莲花灯顺水而下,太子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地看着水中朵朵莲花远去。
祭祀祈福从早到晚足持续了四个时辰,放灯之后,众臣退下散去,皇帝另召了太子,父子二人在凤仪殿用了晚膳。
天边浓云密布,星月不显,皇帝与太子临门远望,道:“今日,朕瞧你似不安乐。”
“儿臣思念母后。”
皇帝道:“你有孝心。”
“父皇以天下百姓为念,儿臣有所不及。”
“你也未尝不心怀良善。”
李照明白皇帝是在说前段日子内侍省的事。
他虽是太子,却也管不上内侍省的事,他亲临内侍省,插手内侍省审案,已是逾越了他太子的本分。
李照道:“儿臣不愿有无辜之人丢了性命。”
这厢皇帝与太子闲谈,那边蓬莱殿内淑妃也正与宫人商议,今日祭祀祈福,淑妃得见齐王,母子俩却没说上话,淑妃心系儿子,怕宫中事务影响了齐王,难免面露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