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喻總。”安宁哑着声音先开了口,接过纸巾道,“失態了。”
他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听得喻修明心里跟着发酸。
“身体没有不舒服。”安宁觉得自己像是一头撞大树上一样,脑子晕乎乎,所作所为都不再全然受理智控制,巨大的疲惫感也讓他没工夫思考每句话是否合适得体,只会破罐子破摔一样将真话一股脑儿往外倒,“但是一想起来高瓴,心里就难受。”
“而且,之前如果我没有吩咐要得这么急,是不是就……”
喻修明从话里听出了安宁的意思,立刻果断否认,“安宁,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是钻牛角尖的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理智告诉他,这都是偶发事件,实在不是能够预料的,也并非人力可改,更不是安宁能够预防的,但內疚还是爬满心房。
“可是我——”
“没有可是。”喻修明一把揽上安宁的肩,带着他到客厅坐下,沉声道,“你的所有操作都符合公司的规定,工资奖金没有一分克扣,也提醒过适度加班。”
男人摁下心中的难过,逼自己冷静,“你已经做到了所有该做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所以,盡可能去补救是应尽的义务,但不要苛责自己。”
不要苛责?
安宁恍恍惚惚,发觉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由默默流眼泪变为抽泣,又由抽泣努力压抑,重新变为无声流眼泪。
不仅是高瓴和自己交往的种种细节,白天遇到的记者、看到的同事的目光都在眼前一帧帧飘过,让他心悸。
眼泪是最好的撫慰神剂,绷了十几个小时的心神终于获得了一次全方位的放松。
安宁坐下来之后就一直将脑袋埋在手心里。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眼泪干了之后也不敢抬起头来。
他已经冷静多了。也正因为如此……倍感羞赧。
客厅的灯光柔和,照得气氛温馨,但是安宁此刻甚至没有在这篇温馨光亮中抬起头的勇气。
怎么会好端端地就在喻修明面前哭起来了呢?一邊告诉上司自己可能狀態不好干不了工作,一邊就身体力行地解释了什么叫做“狀态不好”,不仅大丢脸,居然还让喻修明一边给他抽纸擦眼泪,一边安慰他。
他微微抬了一点头,呆呆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觉得自己可以就地辞职了。
“餓不餓?我知道晚上你吃过了,但是吃得不太多吧,又折腾这么半天。”喻修明却一改之前亲密安抚的状态,起身离开沙发,“需要的话,我这有泡面,或者我打个电话叫餐也行。”
安宁明白,喻修明当然看出来他哭完了不好意思抬头,这是给他找台阶。
况且这么一说,也的确有点饿了。
“不用麻烦您。”安宁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自己泡碗面吧。”
餐边柜设计简洁,用料低调奢华,是安宁看得眼花缭乱几乎叫不上名字的国际大牌。
旁人绝对想象不到,里面装着的不仅有意料之中的陈年佳酿,还有——一堆桶装泡面。
安宁看着花花绿绿的泡面桶,怔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带着疑问的目光工重新看向喻修明。
这个男人,前一天晚上好像还跟他说,从小吃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工作忙,總有顾不上生活的时候,还是得按期囤点这种速食。”喻修明歪了歪头,“吃的很少,不过你放心——都没过期,这都是前段时间换的。所以,实际上现在我想说的是,你可以随便挑喜歡的口味。”
安宁取出了红色的经典桶。
“红燒牛肉面吧。”他声音还有些鼻音,依旧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喻总,您也忙了半天,要不,我给您也来一桶?”
“好吧。”喻修明没有拒绝,“我吃香辣的。”
还是这么喜歡辣口。
安宁忍不住在心里过了个念头——喻修明口味这样偏辣,皮肤却还是一直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一闪而过的念头不能成什么气候,安宁一手一桶走进了厨房。
喻修明家的厨房基本没开过火,是半开放式的岛台,在餐厅和会客厅的中间。泡面倒也用不上开火,尤其是桶装款,只需要有开水,在桶里泡开即可。
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没有穿书这样神奇的经历,安宁是经常这样解决吃饭问题的。
后来到了这里,吃穿用度也跟着喻修明一起,不自觉讲究了起来。
上一次吃泡面还是在伦州,喻修明去参加休闲晚宴,他独自在外溜达的时候,到便利店吃的一碗红燒牛肉面。
那晚的回忆却不止一碗方便面那样单薄。
安宁回想起那份熱腾腾的柠檬龙虾烩饭,心中还是一片温暖。
連带着撕开手下泡面包装的动作都轻柔了些。
习惯性先给喻修明做,安宁先给橙色的香辣牛肉面加好熱水合上盖子,然后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取过来一叠抽纸压住泡面盖,又往一边推了推,“喻总,您九点五十可以打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