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闲谈了片刻后,桑青筠搭着蔓姬的手入席,皇后已经坐在最上面的主位上了。
蔓姬借着倒茶的功夫轻声说:“娘娘,皇后娘娘的脸色不大好。”
桑青筠淡笑:“今日本是她为了收拢人心才办此局,并未想过我会如此‘厚颜无耻’,何况趋炎附势是人性,她眼睁睁看着我被众人簇拥怎么能心甘?自然觉得我坏了她的事。”
“但今日人多,她不会当众发难,倒也无妨。你看徐才人,不也在那群姑娘堆里左右逢源吗?”
蔓姬冷哼了声:“她一个已经进了宫的才人,还以为自己是未出阁的姑娘呢,混在年轻的姑娘堆里充老大。”
桑青筠看了一眼,弯唇无言的笑了声:“她在宫里不过一个才人,可在姑娘眼里却是高不可攀的嫔妃,又有徐氏的出身,怎能不得意。再说了,陛下年轻俊美,登临天子,想入宫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蔓姬顿时笑起来:“那这主意可就打错了,陛下心里可容不下旁人了。”
说话间的功夫,来宾和嫔妃们陆陆续续的入席,各人的面上皆是满面红光,衣衫华美。
一侧的沙漏正在计时,就在快要漏完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前喊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场面很是有了些小小的骚动,尤其他此刻已经换上了月白色的常服,看起来不似高高在上的帝王,倒似翩翩贵公子。
光风霁月,朗月松风,若他不是帝王,在外头想要议亲之人恐怕如过江之鲫。
众人起身行礼,桑青筠却安坐着没动,她们看在眼里,愈发惊讶了。
谢言珩坐在最上头的龙椅之上,淡笑道:“今日春日宴,既是宴席,也是赏景,一切随性为主,莫要拘束。”
陛下肯赏脸来,皇后的面上也有光彩,她举杯笑着说:“今日难得齐聚在宫中赏景,都是陛下特许的恩典,臣妾敬您一杯。”
谢言珩举杯淡淡道:“朕自然与你们同乐。”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皇后面色更喜,拍手示意歌舞上前来。
几个穿着桃色舞衣的舞姬立刻上前来翩翩起舞,为众人娱兴,园内春光正好,彩蝶环绕,底下的人也闲谈交际起来。
皇后难得有可以和陛下单独说话的时候,她格外珍惜,但又担心陛下对她仍有不满,便将二皇子推出来:“陛下,煜儿许久不见您了,最近时常和臣妾说心中十分想念。”
“今日国子监休沐一日,他非要跟着过来,臣妾只能由着他来。”
二皇子上前,眼神看起来恹恹的没气色,又有些怯生生的。
谢言珩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摸上他的额头:“煜儿的身子可大好了?”
皇后知道陛下在说什么,此时也叹了口气,颔首道:“太医说煜儿的病是好全了,可经上回的事一闹,他便时常郁郁寡欢,一出门就有些畏惧。”
“太医说他原本年纪尚小,禁不起折腾,如今只要安心休养一阵子,时常关怀,如此慢慢就会好了。”
皇后这么说,一是在提醒陛下不要再把他送到旁人处,二也是想借机修复夫妻关系,希望陛下能常来陪伴的意思。
谁知谢言珩觑了皇后一眼:“既是如此,何不让他安心休养,今日人多,让他出来岂非又受凉又受风。”
“煜儿本先天体弱,需要安心调理,他连番受惊,又有你……”他顿了瞬,到底没当着孩子的面说得难听,“你也该细想想,煜儿为何会这般。”
二皇子天生体弱,但太医说过,只要精心养着,等将来长大后就能和常人无异,习文习武都不成问题。
可皇后要强,不足五岁就让他去国子监,又玩弄权术误了他,如今看着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再与大皇子的沉稳聪慧相比较,谢言珩怎能不怒。
今日皇后的打算,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有这样的生母,煜儿的身子怎么可能养得好。
陛下如此发难,皇后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可碍于此刻情形,皇后只能将二皇子拉回来,死死压着情绪,低头道:“是,臣妾自知照顾煜儿不利,还请陛下恕罪。”
谢言珩并不愿多考虑皇后的心情,反而将二皇子带到自己身边来,温声道:“煜儿,朕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去皇太妃的秋千上玩,不如你这会儿去和皇太妃玩,她那有你爱吃的糕点。”
赵太妃温和慈祥,对宫里的孩子们都好,谢言珩记得,二皇子尤为喜欢她。
既然如此,多让二皇子去赵太妃处,兴许对他的身心健康还有益些。
孩子的情绪都是最敏感的,方才夹在父皇和母后中间,二皇子已经有些畏惧了,这会儿一听去皇太妃处,他反而高兴起来,脸色也瞧着好多了:“儿臣,愿意去。”
谢言珩点点头,戴铮立刻牵着二皇子到了赵太妃处,皇后的脸色一白,顿时如遭雷劈一般。
但她不敢多言,更不敢多问。
眼下陛下只是对她不满,认为她没有教养好煜儿,并未说今后都让煜儿去太妃处,可若是她闹起来,说不定陛下真的就再也不让她亲自养着煜儿了。
上回是因为她谋害明妃,可眼下好端端的,若是孩子从身边被带走,身为国母,这是奇耻大辱,外头人该如何揣测她?她的母族岂非因她这个不中用的皇后而蒙羞。
皇后的肩头微微颤抖着,极力忍耐着着内心的情绪。
莲音心疼不已,递上来一个温暖的手炉,希望可以借此抵消春日寒风的余韵。
红毯之上的歌舞仍在继续,底下交头接耳,高台之上的帝后却气氛凝结成冰。
皇后看向明妃的位置,看向她隆起的腹部,就忍不住愈发的恨,愈发的盼着她去死。
可她不敢失去后位,更不敢彻底和陛下离心,不敢失去自己唯一的孩子,只能拼命忍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场内的歌舞已经换成了一出热闹的戏,引得下首众人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就在此时,拱门外急匆匆赶来一个太监,消息极快地由一个御前侍卫上前汇报给戴铮。
戴铮的手都抖了起来,跪下道:“陛下,瑶华宫传来消息,说纪嫔不好了,只剩一口气了!”
戴铮传话的间隙正好鸦雀无声,殿内不少人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惊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