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要跟隋和光做夫妻的人,已经死了。
在换魂闹剧的终章,玉霜自戕那日,阴差曾来见过隋和光最后一面。
它问隋和光要不要和玉霜融合,补全缺失的一条情魄。
隋和光答:“不必。”
阴差劝他:【没了情魄,你的情感就没有根基,没有人能叫你刻骨铭心,夫妻姻缘断绝,注定鳏寡孤獨。到晚年,魂魄衰微、五感渐失……你当真不融合?】
阴差说,玉霜本是你一魂,融合理所当然。况且你是主魂,融合后记忆、性情、思想,也都还是你。
隋和光依旧拒绝。阴差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到人间来,我问你——当真不后悔?】
隋和光无奈又淡漠地笑了笑,“等我死了,你再见我,也就知道我后不后悔。”
要是现在活着的是玉霜,阴差就該问他要不要融合了。
玉霜想不想融合?
这个问题他已经给过答案了,用最决绝的方式,说了“不”——玉霜是余双情魄,但这一生玉霜只是玉霜。
隋和光想不想融合?
他无所谓融合与否,无所谓娶妻生子,无所谓情人伴侣。二十歲的时候他找过床|伴,但到三十岁心性渐渐沉稳,更加不会因欲生情。
玉霜是第一个给隋和光递来戒指的人。
往事历历在目,玉霜当时的反问声声入耳——
【“你是在怕什么?
“戒指没意义,承诺也没有,定义一段关係更是毫无意义,反正都会失去……’
“你怕了结局,然后怕了开始。”】
隋和光当时嗤笑:难道把人圈住,就能换来圆满?
玉霜死后,隋和光在枕头下找到戒指,本想把它放进玉霜的骨灰盒,但抓起戒指的那一刻,隋和光犹豫了。
和玉霜这段关係,名不正言不顺,无高堂在上,无天地见证,也无好结局……但隋和光问自己:你认不认?
最后隋和光还是留下了戒指,放进护身符中。
情字,左心右青,人心易变、青春逝水,古人不是早明白情不长久吗?
隋和光十几岁的时候读书,听着先生从金文讲到今文,心里一通歪理,但为了给弟妹做好榜样,表面还是正经。
隋和光曾经把情字拆了个稀烂,以己度人,认为世间没有长情,只有习惯和忍耐。
但玉霜的爱持续到生命最后一秒,他爱自己也爱隋和光。
但今日李崇看隋和光,仍如当年。
隋和光心里难得有些怅然,他跟李崇说话向来直率,两人都不是扭捏的性子。所以隋和光直言:“也许我不会爱你。”
李崇竟然不假思索地说:“夫妻关系本来就只是一种契約,把双方的利益绑定,爱不过锦上添花。”
所以不爱也无碍。
李崇三十二岁了,世事教会他现实,唯獨心尖上剩了一点热气,一半分给李家,一半分给一人。
今天隋和光主动来了,管他爱不爱、动不动心,李崇再也不能放手。
他给过隋和光一次逃跑的机会。
李崇维持着哀伤脆弱的模样,心里全是冰凉的黑水,计划好拖隋和光到床上的一切步骤……
隋和光却在他殷切紧张的目光中,缓和了神色,近乎柔和地说:“李崇,求婚要用戒指的。”
李崇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不敢置信。
隋和光自顾自说:“我们再約定一个十年。十年间你若有一点后悔,那就讓我走。”
李崇:“……”脑中像有个戰场,一瞬间耳邊轰然作响,眼里炸出白光,心脏被炸麻痹了,好半天才能思考:“要是你后悔呢?”
隋和光说:“我想要什么,除非我死或者他毁,都不会放手。李崇,你是知道我的。”
李崇收紧的脏器、混沌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后缓慢落回原位,落得很重,又轻得像要飘起来了。他当然知道。
“我记得……我们还在三十二军那会儿,很多小子怕你。”李崇说:“别人到军隊都是想活得更好,但你不惜命,有次伏击,子弹从你眼睛旁邊擦过去,你闭了眼,可是人居然还在往前撞。”
“我问你不要命,那还要什么?你敷衍我说要建功立业。”
李崇趁隋和光因为回忆失神,手臂收紧,往床的方向移。
隋和光反驳:“我哪里敷衍了?来军隊谁不想建功立业?”
李崇:“立功的前提是先得活着。那天起我都有点怕你了——你这人,眼睛里只能盯着一件事,为了它其他什么都能幹。”
隋和光:“怎么,又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