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翊尝到血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喊大哥?对方未必认他这个兄弟。直呼名字?隋翊有些莫名的退怯。
隋木莘慢慢笑了,弧度不大,温文尔雅,隋翊懒得周旋,准備直接绑了人审问。谁知隋木莘忽然不再卖关子:”他对玉霜有情谊。”
“你把自己的不甘附会到他身上,怎知他不甘愿?”
“三哥,”隋翊每次说这称呼,只有一个用意——讽刺。他说,我真是好佩服你。
“你吃完他的爱,就能摸着消化完的空心,说看不见他恨了。”
多年前他跟隋木莘都还很小,几岁大点,对父兄都还有依赖。隋翊记得有次大哥买回来梨酥,甜到塞鼻。
隋翊不喜欢吃甜,但像吃完白芍棠带给他的奶油蛋糕,他啃完了梨酥。最后抱住点心盒,忽视来晚的隋木莘,对着大哥道:我一不小心就吃完了。对不起。
隋和光不在意,说,木莘不喜欢甜的,你自己吃就是。
但隋翊也不喜欢啊。
那是隋翊第一次为了讨人喜爱犯蠢,隋和光教会他一件事:爱不需要处心积虑,如果来的费力,只是因为不够爱。
隋木莘不需要努力,自然有大哥爱他。
隋翊说:“我以为你是伪君子,原来是真懦夫。”
隋木莘惯常带有的、颇具风度的笑,不见了。他问:“换做是你会怎样?”
隋翊冰冷道:“没有这种可能。我做不成你,而你也絕学不来我。”
他欠隋和光許多次,必须要还。这并非因为隋翊知恩图报,不过求心安,心里留了惭愧和软肋的人走不远。
隋翊要带出隋和光。
隋木莘审视隋翊,好似判断他的决心几分坚定,几秒后,说:“你变了很多。”
隋翊再不与他争论,直接举枪——既然隋木莘没有用处,那自然要杀了他,免得走漏风声。
不料第一枚子彈擦过隋木莘,这样近的距离,隋翊不可能失手。
他知道隋木莘这人鬼里鬼气,身上許多古怪,但依旧没有退缩——鬼也是人变成的,他连杀人都不怕,怕什么鬼?
子弹不成功,隋翊身上还有手雷、闪光弹、刀、针,是他进城前埋在乞丐窝边的地里的。
第三发子弹炸响,这次擦过的是隋木莘脖颈,加上先前几处傷,失血量不小,隋木莘嘴唇已有些发白。
隋木莘:“光用手枪可杀不了我。”但用上手雷或其他杀伤性武器,隋翊自己也会死。
隋翊:“我欠隋和光一条命,要么还给他,要么给戰场那群狗娘养的,你说我选什么?”
他居然是真铁了心要帮隋和光逃跑!
隋木莘等了几个呼吸,没有感到鬼差到来。
——鬼差掌管阴间事,近年来死人越多,它忙得很,所以才会靠隋木莘的眼睛来盯宁城。一人一鬼签了盟约,要是隋木莘悖逆命轨,阴差那头也有感知,会马上赶来。
命轨之中,隋家败落后,隋翊就此去了南方,和玉霜、和兄弟都不再见。
现在命轨错了,阴差却没有来……隋翊身上有古怪。
隋木莘:“我可以帮你,但最终你会发现……结局都一样。”
隋翊停下扣动扳机,但手指没挪位置,枪还对着隋木莘腦袋。
隋翊说:“后悔也要等事做后。多谢三哥。”
隋木莘臉上浮现出隋翊看不懂的、堪称诡谲的笑,他径直道:“这里有个计划,必须你来做,听着……”
“三哥拦住了玉霜,他一时半会找不过来。”隋家公馆,隋翊说:“跟我走。”
隋和光有讶异,无激动。他目光扫过隋翊,隋翊不知怎么周身发麻,但他面上还是紧迫严厉,低声说:“我不是要你原谅或感激…这些破事以后再说,走。”
换成任何一个人,他会上手去拽或者砸晕对方,但这是隋和光。
隋和光没有回应,仍旧观察隋翊那张新添了疤、狠厉更甚的脸,隋翊不懂他什么意思,是恶心、生气还是不在乎……隋翊身上那股麻劲更严重了,像过敏。
隋和光这时才说话:“往哪去?”
“绕过战区,我……的人会送你去南方。”
“你死里逃生一遍,还算不出仇人有多少,怎么敢来救我?”隋和光语气淡淡。
“我对你谈不上原谅,今天你能来,我感谢你。”隋和光客客气气地说:“你我之间没有过什么大事,今天后都已经了结,你的行踪我不会外道。”
见隋翊还不动,隋和光说:“隋翊,你也该学会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