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和光记下了这人的脸。
他隐约明白隋靖正要做什么。
三楼包了厅,要邀请函才能进。开门,登时,浮出一股脂粉与鸦片烟味,发酵成腐烂的甜香。
再往里走,水晶吊灯夺目,在酮体上碎成冰棱。躺在长桌上的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很年轻。
有厨师正在切金枪鱼,一片,又一片,赤身铺上小腹,客人似是无意,刀叉划破了“餐盘”,沾着血,他们举杯,再咽下生鱼肉片。
有一个洋人来迎隋靖正。“史密斯先生正在包廂。对华夏戏曲,他一向是很有興趣的,今晚一定能好好‘讨教’。”
“去敬一杯酒。”这是今晚,隋靖正对姨娘唯一说的话。
婊子有婊子的价值,只要够漂亮,转手也能卖个好价钱。否则玉霜早该跟从前那些三姨娘一样,死了。
隋和光很顺从地被架去。
去包廂要经过长桌,端着香槟塔的服务生路过,隋和光稍一伸脚——
碎声,痛呼,咒骂。
隋和光被扯住头发,扇了一耳光,洋人眼神豺狼一样,捏住隋和光下巴,摩挲着:“漂亮的瓷偶,别弄花了脸。”
隋和光轻易看出那目光中的淫意,转头甩开洋人的手。
送入包厢前隋和光又被几个金发女人押着,用鬃毛刷,里里外外再搓洗一遍,隋和光脚跟手腕很快脱皮,浴缸流出的水是粉红的。
隋和光被双手反绑,推进包厢。
掌中玻璃碎片握的很緊。是方才香槟塔砸烂时他顺手捡的。
史密斯看起来四十上下,鉴于洋人显老,可以当他更年轻点。他坐在沙发上,衬衣半敞,体味混着酒精,很刺鼻。
粗厚的手抚上隋和光的脸,老茧磨人,证明此人惯常用枪。“瓷娃娃,”很滿意的,史密斯用带口音的中文,说,“碎了,更好。”
说着他抱起隋和光,进了里边房间。
铜制脚镣,铃铛,里圈可见细刺,锈迹斑斑中混着血渍,檀木刑枷,象牙梳子,戒尺,项圈,手臂粗细的玉,半截红蜡……单是隋和光能认出的,就有十多种。
还不说认不出的。
史密斯蹩脚地安抚:“听话,别挣扎、就不会死。”
隋和光当真不再动,史密斯很满意。
将人放在躺椅上,史密斯弯腰半蹲,正要扣上镣铐。
玻璃碎片直冲他咽喉。
“fxxk!”史密斯低吼。隋和光紧紧抵住他咽喉,生死之际手力惊人,洋商居然也没扯开他,眼珠突起,不敢乱动。
但他不傻,指甲开始抠挖隋和光破皮的手腕,就比谁先撑不住。
红烛熄灭,屋内黑暗。
失血下隋和光一阵心悸,手上脱力。史密斯很快感知到,扯开他手腕。
玻璃长片掉地,碎成几片。
史密斯开灯,包扎完脖子,没有叫人,反而走到躺椅边。
当然,不是为替隋和光包扎止血。
一只手死死掐住隋和光,另一只手撕开他手腕的血口子。
史密斯很兴奋,低头含住伤口,吮吸着血。
死亡从不如期而至。
比起恐惧,隋和光更能覺察的是愤怒,愤怒无法掌控身体。
如果回到他自己的身体……
呼吸艰难,眼前因失血发黑,他感到身体越来越轻,上浮。
渐渐地,疼痛不见,就跟半年前踩空落下山,灵魂与身体分离的感觉一样。
失去意识的前刻,他隐约感知到,自己被某种力量吸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换回身体
第39章
房中电灯明亮,光度柔和,床边人脸颊上绒毛細清晰,话語温柔到诡异的地步。
“醒了?”
他眉飞入鬓,眼尾上挑,身躯健硕,坐在床边,可充当帘帐之用。压迫极强,本该显出凶戾,可因为唇边細細的笑纹、新月般弯起的眼,反倒可亲起来。
隋和光眨眼,反应迟钝。
隋翊看他几秒,忽然唤:“小娘。”
隋和光正要应声,看清隋翊瞳孔反射的自己,瞬间住口。
……換回来了?
換回来了。